他看到……他自己!
他长大了满口獠牙的嘴,举着刀猖狂大笑,狞笑着高高向他挥出那把削铁如泥的长刀!
转瞬,他感受到脖颈一凉。
有什么东西喷洒在他的脸上。
那是……他的血!
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头从身体上带走一片碎肉滚了下去,骨碌碌滚出老远,只剩下一双溢满血丝的竖瞳惊恐地大睁着。
他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塌,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啊啊啊大哭出声:“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不该屠灭狐族,火烧越山,不该屠尽鲛人族,不该……不该用灵核操控十族族民,只要、只要你们肯放过我,我就给你们立碑、记传,我再也不……再也不……”
他的话几乎连不成调,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一双手无助地在虚空中抓来抓去。
忽而,有一个声音像是从九重天上降下,轻渺如烟:“狐族族人的灵魄,在哪?”
这声音轻的仿佛一阵风,刮过他的面庞,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却让他如遭雷击,灵台霎时清明!
他的眼睛陡然一转,却见眼前什么火海、海底都消失不见,只见眼前眉心一滴莲花的高洁圣女,眼眶发红地冷视着他。
整个大典现场,十族族长,还有他最憎恶的侄子,鲲鹏使者,地面上目瞪口呆的群妖,都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他们清清楚楚地听到,是他——屠灭狐族,鲛人族,还用黑气操控了十大族族众!
他脸上的血色霎时退的干干净净,看着槲月那双冷傲的眼,他的狼狈、求饶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厍玉谌,最终还是成了天下万妖眼中的笑话!
她声音几乎哽咽又重复了一遍:“狐族族民的灵魄在哪?”
厍玉谌呆愣愣地盯着她,忽然嘴角咧开一个弧度,随后几乎咧到了耳根子,他一声一声像是喘息一般笑了起来,那声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他一直笑到几乎喘不过气来,直到时临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手背暴起青筋,让他被迫与其平视,他才轻描淡写地张开嘴,“他们啊,都灰飞烟灭啦。”
他一字一句,眼神紧紧锁住槲月的眼,直到满意地看到她的眼眶迅速红了起来,连时临一拳抡在他脸上的剧烈痛楚都几乎感受不到。
烛龙的力量之强横三界闻名,他的脸瞬间高高肿了起来,像是在脸上贴了个大馒头,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他瘫坐在地面上,却只是低低笑:“死啦,全都死啦,在你逃命的时候,在你无忧无虑活着的时候,他们的灵魄在油煎火烧之中煎熬,生生被熬死的,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死呢?”
槲月长睫微颤。
时临眉眼一凛,伸出长臂如铁钳一般抓住他皱缩的七寸,面皮上浮起森森寒意:“我劝你,别乱说话。”
厍玉谌见此情景,早知自己中了人家的套,今日便是插翅也难逃,即便是伏低做小又有什么用,难道槲月跟时临就能放过他不成?
所以他反而没有顾忌了,直视着时临那双充满怒意的桃花眼,懒懒地扯起唇角,“真可笑,老子养你几百年,你就这样回报老子,真是不孝之子啊!”
时临却没有他所想的那样愤怒,只是冷笑一声:“我老子可比你坦荡,他是堂堂正正经历过朝尊大典的,不像你这个赝品,阴沟里的老鼠,只能自己给自己做心理安慰!”
厍玉谌浑身的力气都卸去了,他想要愤怒都觉得费尽了浑身的力气。
是啊,他老子……是烛龙,是他那位谄媚逢迎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兄长。
是他多少次从刀山血海里一块拼杀出来,才让其视他为兄弟的兄长。
可是兄长啊,你说我为什么就不能当妖尊呢?
槲月脸色森寒地上前一步,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几乎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伴随着厍玉谌杀猪一般的惨嚎,他的七寸处只剩下一个刀柄裸露在外!
那双手莹白如玉,手的主人连眼睛都没眨,只是一双眼睛带了狠意,简短地发问:“最后一遍,灵魄呢?”
他还想插科打诨,却见那双看似纤细的手捏紧了,将匕首反复研磨搅弄,七寸传来的剧烈痛意几乎让他连叫都叫不出声,只能张眉怒眼,无声地发出惨嚎,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灵魄……我不知道……”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嘴皮都在哆嗦。
见那手又要继续拧,他低下头,声音几乎低入尘埃:“我真的不知道啊,被他、被他拿走了……”
他声如蚊呐,没人听清他说了什么。
槲月不由向前靠近一步,只想听清他说了什么。
却在此时异变陡生,只见委顿在地、瘫成一团的厍玉谌突然暴起,双眼突出眼眶,一道蕴含着毁天灭地之力阴青光芒如同闪电般向她面门袭来!
时临一惊,刚要飞身上前。
却见一个身影先他一步鬼魅般挡在她面前!
那阴青光芒狠狠打在他身上,嵌进他的身体里,他的脸色瞬间变成一团死灰!
槲月正准备飞身躲开,却被这挡在她面前骇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地接住倒下的身影,呆呆地唤道:“长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