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农事废怠,百姓难以安居,这还只是刚开始的小问题。
随着日子渐渐过去,他们惊恐地发现,整个人界几乎每天都有人人间蒸发,起初一个村是两三个人,演变到后面,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凭空消失,化成一滩血水归入虚空。
民众越来越恐慌,他们只能看到……漆黑的天,好像越来越红了?
就像是鲜血染就的一般。
裴照雪召集天下修士,却始终未得其法,扶宣几乎翻遍了自己所带的所有古籍,得出的结论是——
相戎倾覆混沌鼎,恐怕不只是人间,他的目的是将整个人妖两界吸干杀尽。为了造出一颗完整的混沌灵核,他不惜一切代价。
此刻混沌鼎截断了天梯和诛仙台通往人间的路,他们就像被放在一个煮锅里,只等着命运选择到他们,他们就被混沌鼎炼化,自此消失在世界上。
甚至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相戎出此下策,恐怕是因为没有抓到阿朝,”扶宣沉沉道,“也许我们……只能等待阿朝的出现了。”
阿朝出现,也许还有一丝生机。
若她也死去,那三界,恐怕就真的完蛋了。
远处传来了低低的哀泣。
滴答。
天空飘下了一滴雨。
……
隐隐传来的香味率先唤醒了她的鼻腔。
槲月长睫一抖,睁开了迷蒙的眼。
映入眼帘的是棕色的天花板,模样简洁,十分干净。
这是……哪儿?
槲月坐起身来,脖颈机械地转动了几下,引入眼帘的是四方的桌子,远处的床榻,也被收拾得极为干净利落。
这里是……洛楼客栈?
是她那间上房!
槲月的脑袋嗡的一下就醒了,下意识出声唤道:“时临?”
空旷的房间一片寂静。
“时临!”
她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别说人影了,连只虫子都没有。
窗明几净,简直就是标准客栈。
她一把推开门,却被外面的一张脸给吓个仰倒。
那身穿红衣的老板手里抱着一只慵懒的猫,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客官早呀,昨夜睡得如何?”
“我的同伴呢?”槲月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身穿黑衣的那位,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没见过。”
老板却丝毫不意外似的,慢条斯理地抚了抚白猫的背,“他呀,今儿一早就出去了。”
“去哪儿了?”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顿了顿,她脸上又显出一丝戏谑的笑容,“也许是洛城繁华,他自去寻乐子了吧。”
槲月心中转了几瞬,眼睛死死钉在她的腹部,和那只白色的猫身上。
半晌才移开视线,大步迈出去。
下楼时,堂中诸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见楼上下来一位,都纷纷扭头瞧了一眼。
不瞧不知道,这一眼看的她心惊肉跳。
那高声举杯,笑谈豪饮的大汉正是昨日她上楼时与她擦身而过之人!
门边露出一截绯色的花边,插着几束娇艳欲滴的牡丹花,此刻正张扬盛放。
卖花女袅袅婷婷地走进屋来,跟账房要了碗茶,低低啜饮。
这卖花女……不就是她昨夜所见,死在那光圈中的百姓之一吗?!
昨夜死在光圈里的百姓,今日又离奇地还魂了!
她并非没听说过死人还魂之说,但一夜之间,全城的人死去又活过来,实在是骇人听闻又匪夷所思。
槲月沉着脸一路向昨夜光圈所在之处疾奔,余光掠过无数张热情洋溢的脸。
悠闲的、热情的、高涨的、温和的……
那些面孔,看起来没有生活的困苦,年龄的贫瘠,也未曾经历世事的沧桑,人人都对自己的生活满意之至。
可人间七情八苦,遍历沧桑,怎会人人得意,人人快乐?
她站定,额角渗出薄汗,烈日让她眼前蒸腾起一片雾气。
出乎意料,又好像应在意料之中。
透过她水润的瞳孔,眼前赫然矗立着一间朦胧高大的建筑——
迎来送往,红绸高挂,极尽奢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