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姐姐是世子殿下，卑职方才有眼无珠，还望姐姐莫怪才好。”
她转过身，皱眉望着那明明比她年长的男子，“谁是你姐姐。”
韩尚非撑着脸弯眉笑道：“自然是殿下你啊。想不到姐姐对待侽宠这么娇纵，看得我都想侍奉姐姐了。”
这人虽长了一张乖巧模样，但言行举止轻佻放荡，跟楼中男子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玄凝怀疑地打量着人道：“你是正经灯工吗？”
他立马一副受伤模样，颦眉娇声道：“姐姐说话可真令人伤心，我哪里就不正经了呢。”
玄凝懒得与他废话，转身就要走。
“殿下。”
不同于方才的声线，那人声音忽然沉闷，像是含了块鼓在嘴里，只是下一秒他又恢复了清澈的少年嗓音。
“姐姐，你的侽宠太抢手了，我怕到时候姐姐会哭鼻子，所以要不还是考虑一下我？正经的或不正经的，我都懂呢。”
她没有停下脚步，抱手轻叩着手臂，走得潇洒。
声音没有跟上来,等到走到院中拐角，玄凝才用余光瞥了一眼，他还站在扇窗那里，带着笑容朝她挥手。
此人，不对劲。
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过了许久，韩尚非才缓缓收了笑容，哼着曲调，回到后院东挑西拣了一提花灯，用蘸墨的毛笔轻描字迹。
“世子殿下别怪我，我可是提醒了你。”
东宫那位虽贪图享乐，但若无意外，天子依然会传位于她。
亲王下落不明，黄家想讨好未来王君，巩固地位，韩家则想借此翻身，重主内阁。
而这一切，又都与玄家扯上干系，
他顿笔嗤笑了两三声，望着灯上字迹叹气道：“哎呀，好像写歪了。”
身后有人靠近，韩尚非头也不回道：“来得这么快，我还想重新写呢。”
“啪——”
他将手中花灯踩在脚下，重重拧了几脚，“告诉她，家豚现身，禽鸟在侧，择机而分擒。”
*
一路穿行，玄凝心中总觉得不安，眼看到了装裱画的堂屋，她脚下一拐，走到偏僻角落，学着布谷鸣叫。
身影很快出现在院围上，观察四周后，确定无人才纵身跳下，“小庄主，已经按你吩咐盯着了，此人果然有问题，你走之后，他便与一位影卫模样的人会面。”
“可听见说了什么？”
“没有，怕打草惊蛇，属下离得远，未能听清。”
玄凝扶着手腕轻揉道：“继续跟着，派人调查此人，天黑前务必有结果。另外，你最近不必盯我，盯好画师，尤其是我不在的时候。”
“若对方是冲着小庄主来呢？”
“若冲着我来，应该不会蠢到用美人计。”
隐寸还想再说什么，有脚步声靠近，不等玄凝挥手令其退下，她便消失在院围。
脚步声不疾不徐，像是知道荫蔽角落里有人般，玄凝冷了神色，抬脚轻放，贴着院墙缓缓蹲身埋伏。
她来的时候，应该没有人看到，这人要么听力极好，知晓她在此处，要么身手在她之上，连她都无法察觉存在。
拳头攥紧又松，听着脚步越来越近，只差一个转角，玄凝屏着呼吸，待那人衣摆几乎全现，她猛地起身飞扑，擒住了那人脖颈，将其砸按到墙围。
只是当她看见那人模样，已经来不及卸力，那用来制敌的力气，全数砸在了自己手背上。
“嘶……”
断骨疼痛传来，玄凝皱眉抵在那人身前，深呼忍道：“怎么是你？”
听见她的问话，棠宋羽怔怔答道：“我在楼上看见殿下过来，以为是来找我……”
但她却拐了弯，往一旁院落走去。
“哼……画师是怕我迷路？”
“嗯，担心殿下找不到我，但我没想到殿下在……处理公事。”
身前人低笑了两声，“我也没想到，画师会来找我。”
见她始终低着头，将额头抵在胸前，棠宋羽察觉到异样，抬身抱着人问道：“殿下，你没事吧？”
他一抬身，那双手没了压力，便瞬间滑落身侧，玄凝试图抬起麻木的手指，但十指连心，她一动便疼得无声落泪。
“没事。”怕他不信，她又接了一句：“美人抱怀，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应该是美人才对。”
“那你为何不肯抬头？”
“画师长得好看，我怕我把持不住，光天化日把画师临幸了。”
闻声，棠宋羽红了耳根，搂着她的手也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殿下想的话……”
“呵呵……”
她忽然笑出了声，后背一颤一颤的，把美人双颊都笑红了。
“你笑什么……”棠宋羽羞赧轻喃道。
她抬起头，杏眼中甚至笑出了泪水，如倒映金秋的潭水，金灿灿的。
“画师这是主动找上门了？”
他下意识按紧了她的背，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那……”她环顾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后，凑近小声道：“你跪下来，唤我姐姐，求我临幸。”
棠宋羽瞬间敛了神情，嘴角冷笑道：“殿下不如回去睡觉。”
“好啊。”
“？”
她扭头打了哈欠，“拜画师所赐，今早只睡了一个多时辰，我先回去补个午休，画师也快去忙吧。”
棠宋羽愣了一下，“那我送殿下到门口……”
“不用了。”
她回绝的干脆，就连眉心都皱了一瞬。
棠宋羽心中隐隐生出难受与困惑，刚想拉着她的手，问她为何烦心，她却躲开了他的手，转身将手绕到背后，回眸笑道:
“不用送我，等画师忙完，就能见到我了。”
他勉强笑了一下，“好……”
对方或是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没走几步又回身走来，在他脸边啄了几下。
“好了，这样我家画师就有精力装裱了。”
这算什么,棠宋羽涩然一笑，倒也接受了她的无缘由的冷落和安慰。
“嗯。”他忍不住在她夹戴珠花的后脑勺轻顺了几下，“殿下，回去后好好休息。”
玄凝忍着泪水，抬眼笑道：“那是自然。”
她本想瞒着美人，偷偷上药包扎，但纸包不住火，当晚她结束罚站，迎着晚霞回到西院时，棠宋羽站在院门前，盯着她的手道：“为何逞强？”
她还想狡辩几句，他却倏忽落了泪。
“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我。”
“若这是殿下的爱意，那我宁愿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