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还有一股烧焦的糊味,玄凝寻着气味,看见了满地断发,和倒在地上的烛台。
那是他,最为爱惜的头发。
火势一寸一尺地烧灼,她想起玄遥的嘱托,握紧的拳头终是忍住,没有朝那人惊愕的脸上挥去。
他抬起头来,一双黯淡无聚的红眸下,是被抓伤的脸,磕破的唇,血液顺着嘴角点点滴落,将压抑的火势再次燃放。
闪身迅速,玄凝抬起手时,天覃连躲都来不及躲,就硬生生遭了一拳脸击,趔趄着向旁边跌去。
裘送许是被吓坏了,小脸上没有任何反应,沾着血迹的青玉茭拿在手中,片刻后才慌忙丢下,朝着站在门口的母君跑去。
余光冷冷一瞥,腿上骤然用力,将烛台踹到了慌不择路的脚下。
娇小的身影被绊倒在地,在她人狞笑的目光中,玄凝脱了外袍,小心穿在他身上,“没事了,我们回家。”
闻声,那软绵无力的身子骨又倒了几分柔水,靠在她怀中呢喃道:“我又出现幻觉了……殿下……带我走吧……”
不等玄凝皱眉询问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身侧忽有风声,她带着人来不及躲,只得搂紧了怀中,用身躯挨下了砸来的香炉。
铜金砸在人身上,发出了一声结实闷响,便“咚咚”滚落地板上。被揍了一拳的长公主气疯了头,即使听见了,也依旧难消怒火,拿了南角架子上的长剑,厉声出鞘,朝着站起的身影用力挥砍去。
“玄凝你给我去死!”
“噔——”
玄凝扬腿一踢,剑柄瞬间脱手,长剑飞上了房梁,斜斜插在上面,轻晃了三四下余响。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首辅都变了脸色,和瞠目结舌的长公主一同仰望着房梁,还不等她合上嘴,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响回荡在大殿之上。
裤脚被尖锐划破,玄凝放下腿,望着殿外赶来的中护军,不禁皱眉。
中护军隶属禁军,是负责保护天子安危的前支力量,她们若来了,想必天子此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她刚刚,本是打算朝着长公主的脑袋横踢,但落脚时,一支利箭划破了空气,直直冲着她的腿来,她只好放低了角度,落脚在她的胳膊上。
那声闷响,便是长公主跌倒的声音。
此人箭法精准,又属中护军,玄凝很快想到了一个人。
来人站在寝殿外围,被抱起来的棠宋羽依稀记得那张脸,那是当年白灾获救时,赠他一碗热羊羹的女君。
“吉将军。”玄凝微微颔首,算是问候。
吉蕸视若无睹收起了短弓,望着殿内厉声道:“天子有令,在她到来之前,任何人不得出长信宫。”
被请进来的黄靖宗不慌不忙坐在了椅子上,双腿交错搭落,“惊动了天子,看来某位世子,要人头不保咯。”
棠宋羽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抬起沉重的眼帘,半阖的红扇又有泪水打转。
相扣无声。
玄凝附身在他耳边轻喃道:“不用担心我,想睡便睡吧,等你醒来,我们就到家了。”
他不想睡,却抗不过愈发昏沉的意识,被强行拖入无知深海。
相扣的掌心眷恋依偎在掌中,见他闭上了眼睛,玄凝环视了一圈,却没找到一处顺眼的地方,最终只得跪在地上,将他放在怀中。
天覃被那一脚飞剑上梁吓得仿佛魂魄抽身似的,怔怔地望着她们,连黄首辅唤她过去都没听见。
“太子,太子殿下。”
还是裘送硬着头皮,走到她身边跪下道:“母君喊你过去。”
黄靖宗坐在她的位置上,金玉缠绕的指尖轻勾,撑首微笑,笑容势在必得。
但她终究过于心急气躁,以至于天覃原地不动,她便敛了嘴角。
“太子殿下放心,等陛下来了,我定会好好告诉她,玄家世子是如何擅闯东宫,谋害太子。”
“当真?”
“当真。”黄靖宗跪在天覃面前,拉着她的手笑道:“到时候,殿下只要发挥你的长处便好。”
在外人眼中,长公主唯一的长处便是在天子面前装惨扮可怜,且屡试不爽。
因此当天英赶到时,天覃被首辅搀扶着,立马扑了上去,哭诉玄家世子的罪状。
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加上旁人的煽风点火,天英阴沉着威严容貌,睥睨着跪在地上的女子。
“擅闯东宫,出言辱骂侍官,打伤宠侍,甚至对太子拳打脚踢,出言恐吓。”
“玄凝,你犯的可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