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起来,她到底射中哪了?
“殿下,吉将军回来了。”
吉蕸是被人扶上城楼的,她的右腿中了一箭,箭杆已经砍断,箭头却扎在肉里,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军医……”玄凝刚要问军医何在,吉蕸摆了摆手,“她们忙着呢,这点小伤我自己就可以处理。”
玄凝想到她之所以受伤,全都是拜萨耶所赐就气得牙痒,“我下去,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指挥调度。”
“我……”吉蕸还想推拒,但玄凝像是知道她会说什么,一句“将军不在,我心难安”,就将人堵了回去。
玄家军前仆后继,血染红了金临城下,宛如天景城中倒映缭亮华灯的红河。
天覃早早就到了城楼附近,看着玄甲军神色匆匆从身边经过,目睹数以百计重伤的士兵从城楼上抬下来,听着炮火与厮杀共奏,她心生畏惧,不敢上前。
值得吗。
为了一座破城倾注身家性命,真的值得吗。
“玄凝……”
看见玄凝从城楼上下来,天覃立马跑到跟前,握着她的手迫切道:“玄凝,我们撤退吧,打不赢的,你祖上打了十年才把她们打退怀安河外,再打下去只会有更多伤亡……”
“撤退?”玄凝正忙着下楼率军出城支援,听见丧气言论,气得揪住她的衣领,“长公主,依你之间见我们该撤去哪啊?雪幽谷?巫霞关?还是天景城。”
“我,”天覃咽了咽干涩嗓子,垂眸道“不知道……”
“哼。”玄凝冷眼撒开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停步斜睨道:“收起你的愁眉苦脸,今日哪怕是战败,玄家也会殊死保护长公主殿下,活着回到天景城。”
“我不是担心自己……”
她走得飞快,天覃连解释的话都没说完,回过头时只依稀看见了个模糊背影。
“麻烦殿下让一让。”
又有伤员从城楼上抬下来,天覃避退了几步,看着被巨石砸烂而血肉模糊的面部,她捂着口鼻险些干呕出来。
裴柏青一直陪在她身侧,作为旁观者观察这一切的发生,他本不必谏言,却在看见那双凤眼泛红落泪后,投以嘲讽语气的关怀。
“回去吧殿下,这里,世子殿下足以轻松应对。”
他故意咬重了“轻松”,等待着斥责和掌掴。
预想中的巴掌没有到来,天覃揉去眼泪,避开了匆忙的人群,沿着城楼石阶向上登去。
“殿下。”
裴柏青拉住了她。
“上去之后,便不能再下来了。”
天覃扬着下颏睥睨着身后,“我身处高位,自当承其代价。”
她伸出手,问:“你要一同吗?”
那双眼眸,如凤聚辉。
那只手,还在因恐惧颤抖。
心中似有浪潮狂涨,裴柏青难以分辨那是什么,片刻后,他将自己的手轻放在她的掌心,牵起眉眼一片涟漪。
“承蒙恩宠,裴郎,自当奉陪。”
湖面上到处弥漫着雾气,时有日光闯入投下大片斑驳,神巫站在湖边,紧闭双目,手举着颅骨,嘴里念诵着如乐声般的占卜之语。
有人无声接近,寒刃架在颈项,神巫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景象,额头上渐渐出了层细汗。
“神旦将死,王神湮灭,新王……。”
她惊恐地睁开眼,想要派人去告知律真王上占卜结果,却在碰到锋刃的那一刻,双腿一软,两眼一闭倒地不起。
“我还没动手呢,怎么就晕过去了?”
云泥踢了踢地上的神巫,见她一动不动,拿着绳子就将人捆起来。
瞥见落在湖边的颅骨,云泥顺手拎起,拿在手里端详片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恰好天蜻从沧灵军营帐里走出来,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跑过去就问:“天蜻,你看看这是什么动物的骨头?”
天蜻颦眉接过骨头,捧在手心打量,“这……好像是蛇的头骨。”
“蛇头骨?这歹是多大的一条蛇啊。”
传闻沧灵境内多有山川洞穴,常有巨蟒出入其中,如今亲眼所见,虽只是骨头,倒也可证传闻是实非虚。
“从哪搜来的?”
“喏,”云泥努嘴示意一旁湖边,“那个女人捧着这个蛇头骨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念什么。”
待看清那被捆女人的装扮,天蜻被吓白了脸色,“你杀了沧灵神巫?”
“没有,只是晕过去了。”云泥夺过蛇头骨,“我要把它带回去送给庄主,她一定会喜欢。”
“那就好,那就好……”天蜻长纾一口气,正要走开,云泥又问道:“对了,你看到碦利什了吗?”
“他好像去王帐那边了。”天蜻不放心提醒道:“你去找他过来吧,沧灵军随时可能回来,我们的时间不多,需要抓紧。”
“沧灵大举攻城,后方防守定是薄弱。”
开战前,玄凝便交代了两人,“天蜻云泥,你们率小队绕路前往湖边,找到沧灵军营地,把她们的粮草军备带回来,带不回来就扔湖里,或放火烧了。”
世子所言确实不假,沧灵此次攻城几乎全军出动,后方负责看守的,多是新人或伤兵,制服这些人,对于云泥她们来说简直是毫不费力。
云泥揣着蛇头骨蹦蹦跳跳掀开王帐,碦利什果然在里面,站在那里像一棵树,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这么专注,连她的到来都没有察觉。
“你的血可真管用,等打赢了这场仗,我去军食所讨点牛肉给你补补。”
他还是没有反应,云泥纳闷走上台阶,看见碦利什在对着一个金灿灿的,镶嵌着宝石的椅子发呆。
“这是女真王的王座?看我把它砸的稀巴烂——”
“不要乱碰。”碦利什耶可算回过神,皱眉拦下了她。
“为什么?难道有机关?”
碦利什耶不作回答,垂眸摸着王座上的环蛇雕刻,忽而问道:“你想坐上去吗?”
“啊?”
在云泥难以理解的目光中,碦利什耶揽腰将她抱起来放到王座上,跪下虔诚道:
“我生之孽,奉汝为妲。”
云泥听不懂他的语言,却见他目光坚定灼热,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心中隐隐一热,抬手捧起他的脸,郑重其事道:
“我不累,你坐吧。”
“?”
碦利什耶一时哑语,望着她清澈的眼神,垂眸笑道:“不愧是云。”
在他几乎要自暴自弃,彻底沦为步天楼中的玩物时,那个摸了他还没给钱的女子,带着钱两,说是要买他初夜。
碦利什耶虽不愿意,却还是被绑下药送到了房间。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夜晚。
当他被药物折磨到死去活来时,那个叫云泥的女子,醉酒站在桌子上,给他演示男子防身术。
罢了他挣开身上的绳索,爬去恳求垂幸时,她把他当成超大耗子,一脚蹬出了三米外。
好在他身子骨硬朗,换做是步天楼的相公,怕是人和眼泪都要碎一地了。
再之后,他药效过去,她也躺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那一晚,月明风清,无事发生。
碦利什耶不知道她为何觉得自己一定是做了什么,可能是醒来看见他满身狼狈地趴在地上,又或者是看到他磕碰的伤痕,以为自己把人推倒在地下强办了。
反正后来,是他循循善诱,骗得临幸了。
他靠在腿上笑得背颤,云泥着实有些想不明白笑点何在,拎起耳朵就往外拽。
“神经兮兮,我看你是神蛋附体了。”
“哎轻点,我疼——”
走出王帐,碦利什耶捂着耳朵刚想抱怨,视线略过浓雾,瞥见上空飘着一股黄色浓烟后,立马紧张道:“不好,是沧灵军狼烟,我们被发现了。”
“我去通知天蜻准备撤退。”
装不下的粮草军备悉数被扔进湖里,剩余在营帐内的,在火焰中逐渐燃烧,那些沧灵士兵被捆在地上,无能为力,只能用绝望黯然的双眼,用烈火点燃恨意,扎进来来去去的玄甲军身上。
“你们……会遭报应的……”
无人在意她们的话语,只有碦利什耶听懂了,步伐一滞,望着身后燃烧的营帐垂眸道:“抱歉。”
“你是沧灵人?你为何要帮她们!”
攥紧了手又松开,碦利什耶望着不远处正向他招手的女子,回眸道:“她救了我,我要让整个沧灵,皆奉她为王神。”
“你在说什么……”
“碦利什你在干什么?快点,我们该走了。”
躺在地上的伤兵颤巍巍坐起身,不可思议道:“碦利什?等等,你是……你是三王子?!”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碦利什耶沉默地走开,驾马跟随队伍离去。
身后似有动静,碦利什耶听见有人喊其神旦,眉眼一惊,猛地调转马头朝那人奔去。
“碦利什?你干什么去?回来!”
是啊,除了他,沧灵还有一位神旦。
那个,害死他阿姐与媫姆的罪魁祸首。
看见银白色身影正在试图救火,碦利什耶咬紧了牙关,不等马停便翻身跃下,抓着那人系在身后的长发,挥手便是一拳。
“你居然没死,亏你还好意思活着。”
没有反抗,萨耶捂着流血的肩膀,挨了几拳后便倒在地上。
注意到他的动作和身上的血腥味,碦利什耶冷笑道:“受伤了?好啊,我帮你治治。”
说完不等他挣扎坐起,碦利什耶掰开他的胳膊,一脚踩在了伤口上,狠狠辗轧。
面具下的眉眼挤作一处,很快,有人摘下他的面具,让其脸上所有不堪,统统暴露在阳光之下。
只是……
“你是谁?”碦利什看到那张脸忽的一愣,“你不是萨耶。”
那张俊美的面庞,颦眉微微。
“不对……”
碦利什捂着忽然晕眩的脑袋,指着那张模糊容貌,“你是……你是……你是神旦萨耶。”
“碦利什!”
云泥驾马急冲冲回来,抓着人衣服就将人往回赶,碦利什耶还想反抗,气得她一巴掌扇在了他屁股上。
“你干什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不行,云,我必须……”
被放到马背上,他还执意要回去,云泥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掌将人敲晕了带走。
倒在地上的萨耶缓缓摸上自己的脸庞,他摸得十分小心谨慎,向下,再到浸染鲜血的衣甲,被一箭射穿的肩膀,他闭上了眼睛,向梦中身影倾诉道。
“……疼。”
金临城下,厮杀仍在继续。
号角与鼓呐交织残响,火焰燃烧着鲜血浇灌的土壤,嘶吼与绝望共存的大地上,神天会见证一切生命的悲壮哀歌。
沧灵来时,天还未亮,如今正午已过,金轮不晓人间悲欢离合,依旧运转着时间,将众人的脸上画满疲惫与亢奋,将这场战争的结局推向未知。
握着剑的手早已麻木,玄甲上溅落的,是沧军还是玄家军的鲜血,玄凝分不清,也无暇去思考这种不痛不痒的问题。
为何云泥她们还未回来,难道她的猜想是错的,沧灵军仍有势力保留?
为何下来后再也没有看见那个人,他是死了,还是被救走了?
最好是死了,省得她日后攻城,还要顾虑他的恩情。
“红光!是玄鸟箭!玄凝!她们回来了!”
城楼上忽然有人大喊,身处战场,玄凝耳边有利器与兵甲碰撞,战马嘶鸣等各种嘈杂声音,根本听不清那人喊得是什么。
只是,声音有些熟悉。
玄凝一脚踹开扎在剑上的沧灵士兵,抬眸瞥了一眼,只见长公主正站在城楼边上,挥舞着旗帜,指着方向。
她是不是挥错旗帜了,那是玄家军的,不是中护军的。
旗帜指着的方向,上空亮起了红光,玄凝看到后,杀意眼中总算恢复了点生气。
总算等来了。
“你说什么!玄家军闯入军营了?”
马背上的娜伊尔气得扬鞭抽打,马下跪着的尼古利含咬着下唇,强忍着脸上的疼痛,皱眉道:“是……”
“我们刚到营地附近,萨耶大人发现脚印不对劲,立马让我回来禀告王君。”
“不,不可能,她们不可能穿过毒雾。”
娜伊尔还是不肯相信,直到身后有人提醒,刚刚有只队伍绕过战场前往金临城南门,而营地方向出现了狼烟,她才颤抖着双唇,嘶声吼道:“废物……一群废物!!!”
恨意与不甘共存的湛蓝眼眸有烈火点燃,“传我命令,撤到林中,进行围猎。”
震天的鼓声响彻云霄,城楼上,天覃信誓旦旦地喊着“宵小沧灵,胆敢犯我大琼边境,此战若胜,每人涨年俸一百两!”
士兵见她语气笃定,纷纷振作精神,奋勇杀敌。
裴柏青无奈地凑到耳边,“殿下,莫说一百两了,就是涨十两军俸,都难于登天。”
“为何?”
“因为……”朝中为军饷一事争执多年,裴柏青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天覃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了,军事开支看似由兵部与工部管控,实则最后还是要经过内阁和天子审批,而黄家与玄家向来水火不容,所以你才说是难于登天。”
她虽不问政事,这些年跟在天子身边倒也耳濡目染了些,倒是裴柏青,心下诧异多的都浮出脸面了。
“那怎么办,我都说出去了,哪有反悔的道理。”
裴柏青想了想,“可以用赏银的方式,与月俸一同发放。”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头脑。”
“玄家这些年一直在这么做。”听到她们的谈话,一旁的吉蕸看了过来,“不然太子殿下以为,就凭朝廷给的那点俸禄,能有如今规模的军队?”
若在平时,天覃还能回怼上两句削减军队,节省开支,眼下在战时,她只能瘪嘴。
吉蕸也没打算与她开展长篇大论,千里镜中观察到沧军后方开始陆续往后撤退,立马让人击鼓扬旗,打着进攻信号。
“沧灵军开始撤退了!”
也就是说,云泥她们不仅活着回来了,而且顺利毁了沧灵军的粮仓与军备库。
得此消息,玄凝浑身好像又充满了力气,立马命短弓精锐上马包抄拦截黑鹫军,自己则率领重骑西进,追击苍狼军部。
有人驾着骏马靠近,卜闵仇远远看见是玄甲,也就没有在意,直到一支箭划过初显的夕阳,朝着正在挥砍杀敌的世子奔去,她才惶然催马,纵身一扑,用身躯挡下了飞箭。
箭矢插进喉咙,飞溅的几滴热血,洒在玄凝的侧脸又缓慢流下,在光下,犹如夕阳的眼泪。
玄凝怔然望着离去的玄甲身影,那人虽穿着玄甲,手上拿的,却是沧灵独具一格的狼牙弓。
[天蜻云泥不在,你就留下来做我的一日护卫吧。]
玄凝侧过脸浅浅一笑,“就像过去一样。”
杏花潭水倒映的面庞轻点颔首,动了动嘴角,像她一样淡淡笑着,不易亲近的眉眼间,平添了一丝腼腆。
“是,小庄主。”
为什么……
玄凝追着那身玄甲,沾满鲜血的逍风烛龙显现,金光下宛如活的一般。
为什么她无心的决定,总是给她人带来灾祸。
既承天命,天命孰谓?
命格巍重,孰承孰祸。
手中的逍风对准了难以追上的身影,如投掷长枪一般,使出全部力气向其抛去。
玄凝只知,其心不争,有仇必报。
承载满腔怒火的逍风如重箭向身影飞去,烛龙狂啸,刃风划破了路径上的旗帜,于半空冲下,一口撕咬住喉咙。
尖锐贯穿后颈,身影重重砸落马下,玄凝翻身跳下马,手握着剑柄用力拔出,鲜血如喷井四溅,将粘黏干涸血液的发缕,再添湿漉。
“脏死了。”
玄凝抹去溅在眼帘上的血,抬手挥斩,身首分离。
“你杀了沧灵神巫……”被炮火炸断胳膊的沧灵士兵指着她身后惊恐道:“邪神……邪神降临了……”
她在说什么。
“不……不要杀我……”沧灵士兵只手撑起身子连连后退,嘴里不断哀求,“王神在上,庇佑沧灵……”
玄凝微笑着走过去,看着那双因恐惧而缩小的瞳仁,手上的逍风对准了眼球狠狠刺去。
“嘘。不要乱叫。”
她才不是……
嗯?
玄凝愣愣地望着逍风,她怎么突然听懂了。
……
她低下头,两个血淋淋的窟窿映入眼帘,吓得玄凝猛地后退了一步。
这是……她干的?
“主帅!”
重骑追来回禀“苍狼跑得太快,现已过河钻进林中了,要不要继续追?”
怀安河那头,淡淡的白雾始终沉在地面,玄凝转过身,望着横于血肉堆叠中的金临城,心头涌上了莫大的酸楚。
金临城,总算彻底守住了。
见她上马往回走,重骑跟在后面问道:“主帅,不追了吗?”
“她们没了粮草,盛怒之下必将死缠,与其冒着风险追击,倒不如回去吃顿饱饭。 ”
临近初春,朔北的黄昏,也格外漫长。
通常士兵身上贴身携带的都是遗书,或者重要护佑之物,而躺在卜闵仇胸怀中的,却是一封染了血的道歉信。
靠在城楼墙角,迎着黄昏,玄凝将那封信递给了天蜻。
“对不起。”
“殿下别这么说,身为护卫,保护殿下是我们的职责。”
天蜻嘴上安慰着,目光却紧紧盯着信上的内容,半晌红了眼眶骂道:“她是傻子吧……写这么多对不起干什么……还写的这么丑……”
泛黄的信纸上,字迹从歪歪扭扭,毫无结构可言,再到中规中矩,可观可赏,足足用了三页的纸张,每一字,都是一笔一画的书写。
信的末尾,没有名字,只有一段话:
[吾友梦泽,重逢之喜,难以言说,待她日击退沧军,可否应我之盛情,再比一场骑射,规则你定,莫要担心,过往冲动之举绝不再犯。]
天蜻哭笑不得,捂着信纸蹲在地上,片刻后抬眸笑道:“我就说她好胜心强,凡事都要抢到我前面,你看……她连护主身死都要抢在我前头……”
她的眼泪划过脸庞,顺着轻颤的嘴角滴落,打湿了血迹斑斑的地面。
玄凝跪身上前抱住了人,望着掠过赤红天边的飞鸟,将即将决堤的泪水深藏心底。
人间之面见,见一面,少一面。
“我会记得她。”
“重明鸟,会记住每位死去的战士,带着她们的意志与荣耀,在天地间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