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斜渡南飞雁,御花园中韶红不再,金桂开遍,得意芳馨乘风馈,朱墙不胜醉意,潦倒丛菊,再贪得几目晴朗,将黛影纾展。
身影路过御花园,匆匆回眸,目光停留在满园残菊,脚下步伐却始终未歇,朝着与东宫相反的方向走去。
凤临殿是天子寝居,正值午后,殿内安静无声,天冉端着熬好的药,拂手掀开珠帘,停在屏风后轻声唤道。
“陛下,该用药了。”
缕缕桂香钻进鼻尖,天冉皱着眉心,视线环顾一圈,发现耳殿窗户竟都开着,不禁冷声问道:“陛下头疾发作,不能受一丝风吹,这殿中的窗户是谁开的?”
一旁待命的男侍正要开口,忽而皇帐轻晃,一声喉间低沉而又无力的闷哼后,话语传来。
“是朕饭后觉得闷得慌,命令他们打开的。”
绕过围挡的屏风,天冉低着头,将药盘放到了床边桌案上,“陛下,你身子刚见好,就算是开窗透气,他们既见你午睡,也该想到关上窗子,莫教雨后秋风吹进陛下枕边。”
“他们不过是进宫谋差的粗人,哪里比得上长珏郡主心思细腻。何况,朕并没交代他们要午睡,是朕自己看着书,不知不觉打了酣睡。”
青帐斜挂玉钩,几根垂落的编绳随进出摇晃,天冉脱下鞋履,缓缓入内,因殿中常点安神香,帐中无处不是残留,三两步走上流萤石阶,将药放在了食案上。
“陛下谬赞。陛下在看什么书?”
天英撑首靠在案边,目光望及枕边乌黄书封,勾唇淡淡笑道:“旧时枕边人爱看的闲书罢了,不值一提。”
天冉闻之略笑了笑,侯在身旁再次叮嘱道:“御医特别嘱托这药要温服,陛下再不喝,这药就又该凉了。”
“朕少喝一碗,多喝一碗,这头痛痼疾都不会恶化或好转,若不是看在郡主每日不辞辛苦地来照料朕,朕才不愿意喝呢。”
“陛下是长珏的姨母,照顾陛下,便是照顾亲人,理应之事,长珏不觉得辛苦。”
天英端起药碗,放到嘴边若有其事的吹了吹,“难为你有心牵挂朕,待我寻到阿姐踪迹,定派人第一时间告知与你,好让你不再受噩梦缠身,担惊受怕。”
“真的吗?”
藏于袖中的指尖紧扣皮肉,天冉跪下身,仰起的眼中尽是感激。
“长珏多谢陛下。”
送来的汤药一丝未动,静悄悄躺在木盘里,待到步摇声响,侍人颔首掀开帘帐,绣有飞鹤衔月图案的浅跟鞋履,不紧不慢地轻踩着萤石阶而上,来人坐在床边,端着尚有一丝余温的药碗,轻嗅抿含,眉心微皱,随即命侍人上前。
“照旧。莫要教人瞧见。”
“遵命,庄主。”
玄遥拿手帕沾了沾嘴角,望着依旧躺在床上熟睡的王君,她叠整了手帕,放回了袖袋中。
“眼下不止沧灵大规模爆发鼠疫,就连琼国个别地方和临海港口也爆发了小规模的鼠疫,搞得人心惶惶。更有居心叵测之人借势散布谣言,说当今天子身患鼠疫,命不久矣。陛下,若再不现身朝堂主持大局,这宫里宫外,怕是都要蠢蠢欲动了。”
“如此,岂不正落玄武候的下怀。”
天英缓缓睁眼,四目交汇,两两心知肚明。
“哼……”天英笑着握住递来的手,坐起长叹道:“哎——朕才清闲多久,你就催我回去。”
“国事当头,陛下的病假也就只能提前结束了。”
天英翻身站在床边,活动着筋骨,“唉,这才不到四个月,朕的身子就懒散了,若真的按你计划来,卧床半年,我这天子之位都懒得坐了。”
“陛下何不早说,我这就辞官还乡,行医济世去。”
天英咂舌,故作严肃地瞪了身后女君一眼,随后自己又忍不住笑道:“阿遥最近说话愈发回去了,朕记得之前怀有长沛的时候,跟你抱怨身子懒,不想上朝,你也是这么调侃朕的。”
说完,她落座玄遥身侧,望着帐中悬挂的红结绳怅然叹息。
“如今我游走江湖,行侠仗义的梦还没实现,阿遥行医济世的梦,已然实现了一半,当真令阿佩好生羡慕。”
“阿佩……”
“怎么了?”
头上簪带的步摇轻晃,玄遥垂眸笑了笑,“无事,只是许久未听陛下念及小字,有几分陌生,便唤了。”
“哼……是你自己成天陛下陛下的开口叫着,我可没说不准你喊我阿佩。”
“小字亲昵,落到有心之人的耳朵里,保不准会给阿遥戴上目中无人,藐视天子的罪名。所以,我与陛下,还是客套点为好。”
看着她从随身携带的行医囊包里,掏出了针卷袋,不用对方说,天英便熟练地解开了衣带,褪去衣衫盘腿坐好。。
“你少拿这个当借口,朕登基以前,你不也成天殿下殿下的叫着,何时喊过我小字。”
“在我不知你是二公主的时候。”
“那短短半天,你也就喊了我两声阿佩,其中一声还是复述。”
“陛下,好记性。”
天英左不过她们玄家母子俩如出一辙的顽皮性子,回眸怪了一眼就不再说话。
金针一根接着一根刺入皮肉,帐中寂静,三两啾啾绕花枝,不久前刚关上的窗户,依照着吩咐重新打开。秋风抖落金黄,芬芳不请自来,绕着双股结绳翩翩落鼻尖。
天英缓缓睁眼道:“你身上,有一股麝香的味道。”
捏着金针的手稳如昆山,寻着穴位刺下,玄遥才开口道:“嗯,来时途经御花园,被正在赏菊的首辅大人叫住了,这才耽搁了一会儿。”
“雨后赏菊,她可真是悠闲。”天英回过眸,声音与眉心一同冷落低敛,“她与你说了什么?”
“首辅大人说,鼠疫当头,陛下近来的饮食住行,与人接触,都需格外谨慎,而臣平日里出入医馆,接触病人较多,难保不会碰上。为陛下凤体安康着想,从明日起,臣便不能进宫给陛下施针了。”
“一个两个的,倒真是牵挂朕的身体。”
“由此可见,陛下的安康,是多么重要。”
天英冷笑了一声,“放心吧,得你调养,朕这失眠乏累的症状,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对了,玄凝那丫头还好吗?朕收到太子来信,说她因鼠疫被困在姬焱城,生死不明。”
施针的手微微一颤,短暂的惊悸后,针尖又平稳落于耳后。
“派去的医师已经在路上了,若是顺利,不出半月便能抵达姬焱城。”
她有意或无意地回避了问题,天英听完她答不对题的话语,沉默后不禁叹道:“阿遥,你怕了。”
身后施针的手始终未停,轻微刺痛传来,天英颦眉又道:“虹日诞生,这丫头生来便得吉召,想必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阿遥切莫过于焦心伤神,眼下这盘棋,朕离不开你。”
“能在虹日诞生,也是沾了天子威光,既然陛下开口,那便借陛下吉言……”
手腕上,刚祈来的红绳串带了五彩石,色彩鲜艳夺目。
分散的目光注视着,嘴边看似脱口而出的话语,是玄遥跪在高大的娲祖神像前,跪在宗祠的牌位前,一声又一声的诚恳祈祷。
“望我儿阿凝,能熬过此难关,平安启归程。”
“会的,一定会的。”
天英握着她的手,紧紧攥了一下,玄遥恍惚想起,不久前的中秋,那随着年岁增长而愈发俊美生辉的面容,跪在膝下,也是这般握着她的手,坚定说道。
“殿下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请母君安心。”
人算往往不如天算,纵使玄遥曾卧榻夜执黑白,推演未来无数可能,但当白子落入推算好的险境,玄遥未曾料到,险境之中,竟有血脉至亲。
数不清的真心关怀与嘘寒问暖,于夜风中萦绕耳畔,玄遥摩挲着手腕上的五色石,心中忧虑不减,反而再添眉宇愁容,让推抹不开的焦色铺于夜色,缀夜露与秋霜,沾一身凉。
不远处的亭廊下,着清雅飘带的彩灯随裙袂轻晃,见到亭中身影孤坐,来人的步伐悄然加快了几分。
“秋风正盛,庄主不落宿暖帐,反倒在此乘风赏月,真是好兴致。”
怪里怪气的话语比温暖光芒还要先至,玄遥回眸看了一眼,披袍之下,是单薄素纱,腰间的坠玉系带紧贴着裙身晃荡,彩鹿祥云纹样映花灯温暖,于眸眼中的倒影重叠呼应。
她张了张嘴,刚想要责怪他穿的太少,那男子哼着气,将花灯置于旁边栅格架上,随之将一直抱在怀中的绒袍,小心披在了她身后。
“庄主若实在担心殿下安危,明日我便率韩家家士前往朔北,亲眼见到殿下平安,再飞书禀告庄主。”
望着不言分说坐在对面的男子,玄遥拢了拢衣襟,淡淡道:“侧夫人,我应该没让你坐下。”
“难为庄主还记得,我是你的侧夫人。”
韩尚非勾着嘴角,抬腿交叠,撑首戏谑道:“那庄主可还记得,今夜,轮到我侍寝了。”
“记得。”
女君神情淡定,就是转眼不看他,韩尚非心中的猜想,便也验证了一二。
他故意抬脚,边拨弄着桌下的织金云纹锁边,边捏着稚气的少年嗓音说道:“姐姐又在躲着小呦,小呦……好是伤心呐。”
“我说过,莫要把在外面学来的轻浮作态,用在我身上。”玄遥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明知故犯,小呦是想再跪抄一百遍《夫诫》,还是《男规》。”
“……”
韩尚非默默把脚收了回去,藏在裙摆里,再也没有伸出来过。
只是,他仍撑着首,望着天上月牙,恢复了他一贯的沉冷声线。
“庄主,就算你对我没有兴致,看在韩家的面子上,也该做做样子吧。”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自从被你罚抄,庄中上至侽宠下至小厮,无不笑话我出身虚名,毫无世家公子之行范,妄为韩丞之子。”
甚至连亲姐韩尚鸣都笑话他活该,每次会面都要拿他开涮。
哪知玄家庄主闻声也轻笑:“除了最后一句,他们也没说错。”
“你……”韩尚非忍无可忍地站起身,“你到底来不来?”
半晌,玄遥缓缓站起身,韩尚非以为她是应下了,脸上刚露出点傲然欣喜,哪知她只是拎起了花灯,拿在指间细细打量。
“重瓣菊花为灯罩,稀玉为底托,流纱飘带做点缀,倒是别出心裁。小呦亲手做的?”
韩尚非左右琢磨不透她的想法,只能原地待命般“嗯”了一声。
鸟雀休憩枝头,夜风带来竹林叶响,也捎来了一丝清香。韩尚非始终垂着眸眼,盯着地上的身影发呆。
罢了,他被削发剔姓,逐出韩家的事情,早在进门前就被“好心人”散播的人尽皆知,左右都要被人非议,也不差这一次。
如此想着,他抬头走向了侧影,轻覆指节,凑耳低喃。
“姐姐,别看花灯了,看看小呦好不好……”
玄遥只笑笑,够着他的脸庞摸了摸,“夜里冷,你衣着单薄,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哼。”
韩尚非一把夺回了花灯,不加掩饰的怨气嘴角落在玄遥眼中,她无奈一笑,补充道:“我稍后就过去。”
脚步骤停,一双望来的如梅花鹿般的水灵黑眸,欲语还休。
少顷,他轻勾着一侧嘴角,将花灯塞回她手中,“庄主,可莫要让我等太久。”
男子,果然都是小气家子。
玄遥提着花灯徐徐走过回廊,汀步候着的隐寸见到她来,立马上前躬身道:“庄主,暗部传来消息,女真王死了。”
“她下手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快。”
“死的不止女真王,亲王也……”
玄遥眉心一皱,“她是如何死的?”
“先是割喉放血,最后……被长斌郡主一刀砍下了头颅。暗部的人赶到时,王城军正在争抢一个黑首,这是他们趁乱取下金蛇耳挂。”
隐寸递来了木匣,玄遥攥在手里,迟迟没有打开。
“又是弑母夺位……”
沧灵的王座究竟是受了什么诅咒,为何每一代君王,或即将成王的,最后都落得个葬身血脉之手的残忍下场。
“姬焱城可有消息?”
视线里,隐寸的眉宇间隐露难色,“回禀庄主,姬焱城全城封锁,暗部暂时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小庄主的消息。”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倘若暗部在此节骨眼上,收到了来自姬焱城的消息,那便说明,世子殿下已无法控制城中局面,而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玄遥不敢细想。
隐寸刚要离去,却听身后忽而又道:“对了,让庄中事务总管即刻到书房见我。”
待她复述完,事务总管手里的竹牌都拿不稳,“啪嗒”一声掉在地。
“庄主这个点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身影正执笔写着什么,头也不抬便道:“我没来的这些天里,庄里似乎很是热闹。”
“庄主是指……”
“我叫你来,不是为了看你装傻充愣的。”
玄遥淡淡一瞥,又垂眸继续道:“地上有纸笔,是哪些人说三道四,想必总管你一定清楚。写下来。”
“庄主明鉴,卑职就算记得住,一两张纸也写不完啊。”
“管事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
玄遥放下毫笔,抬眸道:“与其罚百人之俸,不如革一人之职,以儆效尤。王总管,你意下如何?”
“卑、卑职斗胆认为……杀一儆百,倒不如小惩大诫,以免他们日后再明知故犯。”
“有些人天生嘴闲,施以小惩,管得了一时,却管不了一世。”
“初犯施以口头警告,第二次便罚月钱,若屡次不改,卑职便按庄中规矩,先掌嘴二十,再遣人离开。”
“惩罚过于严厉,难保会有人起逆反之心。”
“那……那便在原有的月勤奖上,再增设额外的称职奖赏,由侧夫人和各院主子评定,庄主拥有否决权,您看如何?”
“既是额外奖赏,财物从何而来。”
“这……这……”
管事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玄遥估摸着时刻不早了,起身要走的时候,她总算咬牙下定决心:“既然是卑职提的法子,那这钱便先由卑职出,待到此法见了成效,卑职便将罚银作为奖赏成本。”
“此法虽有局限,但仍可一试,你既掌管绿水山庄一切生活事务,便放心大胆地去做,说不定,这奖赏最终还是落到你的头上呢。”
毫无温度的眼神落在身上,王总管背后直冒冷汗,待身影走出去,她才擦着额头上的汗,扶身起来时,才发现自己早已跪麻的双腿,正不听使唤的打颤。
这侧夫人,当真如传言所说,为人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爱吹枕边风。
王总管叹了口气,还是原来的那个黎族夫人好,人美心善,从不计较他人议论,只可惜,年纪轻轻就死了。
玄遥轻声关上房间门时,那小肚鸡肠的男子抱手坐在床边,一脸不满道:“你好慢。”
“有突发事情要处理,所以耽搁了一会。小呦等着急了?”
何止是等得着急,见她仍一寸一寸,慢悠悠走过来,韩尚非直接躺在了床边,一幅沙岸垂死咸鱼图的模样。
“快点上来,我快困死了。”
“……”
玄遥刚沾床边,甚至还没落坐,那男子张着嘴便开始乱哼,等她坐下,他便不只是乱哼,还乱叫。听得玄遥频频皱眉,欲言又止,最后只无奈捂着眉眼,接过他好心递来的耳棉,塞进了耳朵。
“你能小点声吗?我上了年纪,平时弄不出这般大的动静。”
韩尚非扑哧一笑,抓着她的手放到了唇边,“庄主正值年盛,是他们不识抬举。何况,正是如此大的动静,才能让外人知道,玄武侯大人对侧夫人,宠爱有加。”
说完,他翻过她的掌心,捂住了自己的嘴。那些所谓的“欢愉”叫声,与假装的急促温风,便皆缚入股掌之间。
听着朦胧的闷声渐小,玄遥摘下了耳棉,一回头,便见他正用难以描述的复杂目光,盯着自己出神。
“结束了吗?”
韩尚非回过神来,松开了她的手,“这才第一回,依庄主的体格,怎么也要三四回才罢休吧。”
“小呦,高抬了。”
“不会吧,不会吧姐姐,他们不会连三次都满足不了姐姐吧?两次?两次总行吧。”见她不吭声,韩尚非愈加大胆揣测,“难不成连一次都做不到?我的好姐姐,你也太善良了,养了这么一群废物在庄里哈哈哈哈哈……”
在玄遥忍无可忍,欲起身离去,却被身后紧抓住手腕那一刻,她总算知道了,他不仅小家子气,说话阴阳怪气,还格外乘势使气。
“为什么……”
“既然玄庄主如此心地善良,当日我母亲在朝堂上被人强安篡权之祸心,孤身奋驳群臣,你为什么不肯出言相助?”
韩尚非低着头,如自语般喃喃道:“哪怕只有一句,只你一人……她们便不敢再放肆……”
朱凤柱上的血迹,忿张的死目,当年的画面再次浮出脑海,玄遥无声叹了叹,回身望着那垂落的脑袋,她好心伸出手,想要安慰一二,却被他甩手毫不客气地打掉了。
“别碰我,我不许你碰。”
说着不让碰,那抓在五彩石上的手,却紧了又紧,硌的玄遥直皱眉。
“若是怪我能让你心中好受些,那我宁愿你怪我。可是小呦,若非亲眼所见,你又如何肯定你的母亲韩殊,是以死明志,而非不服惩处,以死相咒。”
“你胡说什么。”韩尚非难以置信的瞪着她,“我母亲夙夜为国事操劳,四旬不到青丝便染白霜,怎会做出降咒之事。”
“既然是国事,便不该由一人操劳,你说对吗?”
那双本因提及母亲而湿漉的眸眼,随着眼波流转,逐渐变得黯淡。他并非愚笨之人,只要稍加引导,他便能洞察她话里透露的,有关当年事情的真相。
只是,真相有时不如人意,而作为孩子,拥护自己的母亲,也不能称之为罪过。
在那双柔和而又平静的眉眼注视下,韩尚非沉默着松开了手,起身便要离开。
“小呦。”
幽晃的烛火,带着熟悉的药草馨香,丝丝缕缕钻入肺腑。
“夜露深重,易染寒邪。今夜你可安心在此落宿,明早再回萍院。”
看着她从身边经过,走出了寝房,转眼就到了门边,韩尚非咬了咬牙,问道:“你要去哪?”
玄遥只答:“我去看看我的废物们,最近过得如何。”
“不行。”
“为何?”
“中途离开,还去了别院,传出去,他们又要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