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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Chapter.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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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凝连眼都懒得瞥,端起酒杯时,他仿佛就在身旁,用看似警告实则关心的眼光瞪她。

于是,她轻抿了一小口便放下。

杯酒过三回,长老们话锋一转,不知怎的,转到了她头上。

“那天晚上,你是如何识破我的?”

褪下精心伪装的人面,玄芜海的真正样貌,是英俊干练的眉眼,夹杂着历经杀伐岁月的沉淀,风吹日晒的肌肤过早苍老,在立灯的照耀下,一道道伤痕和皱纹都有迹可循。

人老鬓先衰的范例在她身上并没有显现,她的头发还是黄澄澄的,像漠北的黄沙,此刻无风,它便规矩地待在发顶,被螺钿金翠包裹着,使得整体看着比其他长老略显精神,但也早早过了被某人错以为是庄主姐姐的年华。

玄凝刚要起身回答,众人又都哄抬着她的地位,让她坐下。

“你可不能站,你站着,我们就坐不住了。”

玄凝笑了笑,余光瞥见玄遥点头,她才拱手坐下。

“阿姥易容伪装的本事高超,我一开始并未识破,只是觉得有几处地方些许可疑,直到后面看见阿姥的握剑手势,我这才确定。”

“展开说说。”

左手握剑算是少见,借着棠宋羽挡在身上的空隙,玄凝看得无比清晰,那握在剑柄上的手,只有前端在用力,其余的看似用力到绷紧泛白,实则软塌塌地耷在剑柄上。

当年为了保护族人,鹏玉庄一战,玄芜海的左手被蛮族砍断了一半筋,要断不断的挂在腕上,她的孩儿,也就是玄遥得知此事,当着长老们起誓,将来一定会医治好她的手,让她重新拎剑。

可玄芜海伤势危急,哪里等得起她,碰巧黎族大医出谷问诊,玄家花了重金请来为她医治,却也因治疗方式有限,以致外面的皮肉虽然重连,里面的筋脉却错开来,从此半边手再使不上力气。

玄凝说完,四下沉默,连玄遥也垂着眸眼,望着自己的手,无力地握了握。

这些事情大都被记录在玄家史册,算不上惊天秘密,只是由于太新,尚且未能作为考点,因此鲜少有族人翻阅。

但作为玄家掌籍,必然要知晓玄家一切事情,因此玄霁的书房里有许多抄写的史册,它们整齐地摆放在书柜或床头木格中,仿佛还在等待着他某天拿起翻阅,温故知新。

成亲前,她将它们挪到了自己的书房,因怕见到故人字迹,她从未翻开看过。

成亲后,两人在书房卿卿我我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书册,她瞥见字迹,蹲身去捡,冷落了正在兴头上的棠宋羽,被所当然地认为她私藏艳册,趁其午睡,偷偷翻看。

他看得津津有味,连她何时睁眼都不知道。

听他讲起书中主角都非人,玄凝好奇,跟着看了几页,反应过来,哭笑不得。

许是怕泄露史册内容,又或是独特的记忆方法,玄霁把史册上的人物,统统以动物喻名,把原来平淡旁观的叙事,写得像是评书般精彩。

良久,玄芜海摸着左手笑道:“算你眼毒。但是仅凭手伤,未免牵强,常年行走江湖,不乏手伤者。”

玄凝颔首:“的确,但若结合先前发现的疑点,便不再牵强。”

秋收萝卜就算是裹上泥浆晾干存放地窖,也顶多挨过一个冬天,五月正值春夏交替,哪怕是春发萝卜,也都早已糠心发黑。用过季萝卜剁成馅料营生,又坦然告知,生怕她吃似的。

“试问一个黑心摊主,怎会向客商坦然告知她的所用料。”

霎眼间,女君捧手笑得明了。

“除非这摊子不是她的,又或是,她存心考我。”

“哼……还有呢?”

玄凝戏谑一瞥:“孙儿幼时练字时,母君曾与我说过,阿姥不喜念书,字如生鸭蛋,之后我也在玄家历年账簿上拜读过阿姥字迹,与木牌上的字一样,圆润无棱,让人瞧着心生喜欢。”

刚才还在沉默的宴席笑声阵阵,听着周围人打趣,玄芜海的脸浮上来一片乌红,既讪然又羞恼:“什么生鸭蛋,鸿机说了,我这叫如棋如玉,饱满可爱。”

“鸿机姊姊那张嘴,一天到晚都在夸人,你还真信了。”

“就是,我小时候练字,把我文甫气得拿扫把追了两条街,结果鸿机看了,说我字如神语,高深莫测,直接以我的字作为暗部传递信息的通用文字。我得意了几十年,现在想想,她可真会损我。”

见无人帮她说话,玄芜海把目光瞪向了玄遥:“好你个小阿遥,背地里跟孙儿说我坏话。”

玄遥端着酒盅悠悠道:“事实如此,怎能算作坏话。”

“好啊……”玄芜海想说点自家孩儿的糗事,却失望地发现,她的孩子自鹏玉庄事变之后,言行再无半点稚嫩,为人处世更是滴水不漏,唯一的差池,便是偷学医术被发现,还带回了个不知底细的男子。

那男子也跟她一样,年纪虽小,言行举止却成熟得当,让长老们挑不出半点毛病来,颇为不爽。还是鸿机开口,这帮人才点头同意两人的婚事。

[我命短如冬昼,魂如夏夜,不求相伴永远,只愿与她过完人世岁岁,再共枕来生。黄泉河畔奈何桥头,无论多久,我等她来,把舟同渡,]

“若是阿……阿遥,日后有了别的男子,不去找你呢?”

风晏愣了愣,似是想不到除了他,还有什么男子能入她的眼。

片晌他低眉苦笑道:“那就三人同舟,等到了水中央,再一脚把他踹下去。”

“吭……哼哼……”病床上的鸿机艰难地笑了出声:“我准你与阿遥合墓……但你要答应我,不要把他踹下去,不然……他又要来找我了。”

那是鸿机的夙愿,亦是唯一了却的遗愿。

玄遥成亲后,没过多久,玄鸿机便因陈年坠马流产落下的旧疾,复发时血流不止,休克而亡。

没了鸿机,长老们的心也散作了沙,平日里一言不合便争执不休,虽也一致对外,长此以往,难保有人借此钻隙,从内部瓦解玄家。

收走长老权力,玄遥的手段强硬决绝,但在当时,正是玄芜海求之不得的结果。

让自家的孩子当坏人,怎么看她都更像坏人。

如此一想,玄芜海宽宏大量,在心里决定原谅她了。

不过她还是想到了一件事,招了招手,示意玄凝过去。

玄凝不解地跪在身侧,听她神神秘秘在耳边道:“你阿媫怀你的时候嫌你太闹,说等你出来后,一定要趁着你不记事,多揍你几下。”

这算什么秘密,玄凝连自己是如何挥着手求喂都记得。

她不哭不闹,乖得不像人,玄遥也就没打过她,甚至觉得她有点可怕,每天都要抱在怀里,用探究的目光盯上一两时辰。

玄芜海来去自在惯了,不等她生产便又回了阴山,自是不知道,当她开口唤妈妈的时候,玄遥一脸欣喜,欣喜到忘了她才三月大,还没到咿呀学语的年龄。

见她反应平平,玄芜海觉得无趣,拍拍屁股让她回去

玄凝不慌不忙,扶袖夹了一道清蔬,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量道:“其实那晚,是阿姥故意露出破绽,教我识破吧。”

“怎么会,我从不放水。”

“那为何阿姥要将毒单独包在馅里,让我躲了过去。你明明可以把毒混在糖霜里,让我咬下便中招。”

“下到糖霜里,让我孙夫人跟你一起遭殃?”

“那木牌呢,阿姥完全没必要亲自写。”

“太久没提笔,想练字。”

玄芜海面不改色,在她眼中,这点微不足道的举动,根本不能称之为放水。

“箐箐春试,于你自然是武试,前两轮考验你素养与侦察能力,你虽凭借运气躲了过去,却能推断出我会在哪个环节动手脚,可见你反应灵活,观察仔细。至于第三轮……”

玄芜海挑眉望着对面胳膊打了绷带的女人:“你下手忒狠,小十一的胳膊差点被你卸了。”

“我若不狠,十一长老的惊涛掌可是要把你孙儿的肋骨打断了。”

“也对。谁让她搞什么庄主资格试炼,简直自讨苦吃。”

对方察觉到视线,望见是她,努着苦瓜嘴斜楞楞瞪了一眼。

玄凝颔首赔笑:“一会儿我去哄哄她。”

“对了,这个东西给你。”

她伸来的手,伤痕累累。蜿蜒突起的青山紫溪,是太阳的年轮,圈刻着难以琢透的辉煌过往,与无法望及的灿烂将来。

掌心覆拢,玄芜海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

“你也莫怪她们,她们为玄家付出了半生心血,虽说是隐退,这些年也没少牵挂关注着玄家动静。”

她望了一眼玄遥,继而道:“阿遥是长老们看着长大的,所以当初我提出要将令牌交给她,匿名投签,无人反对。”

“嗯。”玄凝垂着眼眸,握着她的指节轻轻摩挲:“我知道。”

“但你不一样。”

“她们对你知之甚少,传闻说什么,她们便信什么。”

“说你为了男子,连天子的宠臣都敢杀,这些人再也坐不住,生怕你有朝一日得罪天子,引来灭族之祸。刚好你要出远门,她们便聚在一起想了个试炼,借机与你交手,试探底细。”

她的行踪,想也不用想,定是玄遥透露的。

难怪不肯理她,原来是被捂了嘴。

见她不吭声,玄芜海在她掌心意味深长地拍了两下:“阿姥自始至终都相信你,今后,也莫要让阿姥失望。”

她的手离开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方形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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