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楠不敢抬头,亦不知光成才脸色如何。
江南灾情若是蔓延到潮阳府,安河县第一个遭殃。且不说修建宝塔究竟是何目的,可话一说出口,它便是镇压水灾的。
邹楠此言一出,万一以后灾情泛滥到安河县,百姓,知县,甚至上头大官,第一个惩处的便是他关成材。
关成材眼睛虚张,右手背到身后,不断用拇指摩挲着食指。
仲扬等人也汗湿了鬓角,闫衡震惊有余,也对邹楠产生了不一样的看法。
短短几句话,先将人架到高处,再给人扣上个莫须有的帽子,一招赶鸭子上架,使得真是妙啊!
不论是以傻子的身份,还是以国公府二公子的身份,闫衡始终直视关成材。
从他抽搐的嘴角,能看出他此刻极度不悦,却拿邹楠没法子。
半晌,邹楠躬着腰身累极之时,终于听见关成材说:“林二,今晚回去,安顿好家中老母,不得耽误明日动工。”
说罢,铁青着一张脸,甩袖离去。
林二忙磕头,声声听响。
“多谢大人体恤!谢大人开恩!”
两个衙役上前一步,众人依次按了手印。
胡三钱扯着闫衡的袖子,责怪道:“你说你没事逞什么能!要不是阿楠,你现在就挨板子去了!你自己皮糙肉厚的不怕打,拖累了阿楠可怎么好!她那小身板怎么受得了......”
邹楠面上镇定,心里根本没底,要是关成材真的一言不合就要她命,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她倒不是怕死,就是对不起千机阁,对不起阁主。
“好了,无需多说,咱们赶紧收拾着,以后安心干活,别再惹乱子了。”
邹楠意味深长地看了闫衡一眼,拎着包袱进了大院。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倒真的拿不准闫衡是真傻还是装傻了。
当事人闫衡,拿出在家时假装认错的表情,跟在邹楠身后,看向邹楠的目光同样耐人寻味。
即便邹楠不出声,闫衡也有法子解决。石华茂那样的也不能说他自私,毕竟趋利避害乃是人之本性。只是没想到,邹楠会多管闲事。
想到这里,闫衡不由自主扬起嘴角,若不是邹楠多管闲事,将受伤晕倒的他捡回去,又心软将他留下,他哪有如此光明正大的机会进出县衙?
如此心善心软,进退有度,有勇有谋,会说话,讨人喜,倒是个可结交之人。
闫衡嘴角扬得更高了。
胡二钱胡三钱:“......”
这人傻笑什么呢?
县衙安排给他们的住处,乃是一方小院,三人一间。四周有官兵把守,闲杂人等难以靠近。
分房的时候,邹楠有些犹豫。
她毕竟是个女儿家,跟一帮大男人住在一起......
仲扬把邹楠拉到一边,小声说:“阿楠,你与二钱三钱一个屋,咱们自己人,放心些;我与那大个儿跟那林二凑一间。”
邹楠视线扫过院儿里众人,胡二钱和胡三钱朝她点点头。
邹楠也不推据,笑得明媚:“那就听师兄的。”
如此安排,刚好合了闫衡的心意。
闫衡上回和胡二钱一间房,迟迟难以脱身。仲扬虽难糊弄,却不似胡二钱那般死心眼,至于林二嘛,不足为惧。
晚饭时,邹楠总感觉不断有视线落在她身上,可回过头去找,石华茂那桌吃得狼吞虎咽,旁的地方也没人。
邹楠微微蹙眉:难道是错觉?
晚间来了个衙役,将施工图纸送给众人。
邹楠粗略看了一眼,问道:“敢问大人,这图纸是何人所画?”
衙役皱眉:“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们手里的事即可。”
邹楠顿时委委屈屈看向仲扬。
石华茂也瞥了一眼,说:“大人,恕小人多嘴,这图纸我们确实得知道出自何人之手。”
石华茂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人,然而身旁两人怯怯懦懦不敢说话,似乎都被林二那件事吓到了,唯恐多说一个字惹了官爷不快。
石华茂顿时有些尴尬,自个儿也不敢说话。
仲扬解释道:“官爷有所不知,兴屋建舍都是有讲究的,若我等对图纸有任何不解之处,还需画图人解惑啊。”
衙役闻言若有所思,说:“待我回去禀报,明日关主管自会与你们解释。”
众人恭恭敬敬送走衙役,胡三钱重重呼出一口气:“天爷呐,这才第一天,我已经要喘不上气儿啦!”
胡二钱也在旁边唉声叹气,“关主管确实不如贾主事好说话,这难道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邹楠瞅了两人一眼,说:“好哥哥,这话不是这么用的。”
仲扬拉了拉闫衡的袖子,道:“先将图纸研究一番,以防明日问起来答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