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慎神色认真,道:“统领大人,我说的如何?这不就有人来接邹大人了?”
魏函山也没料到闫衡如此明目张胆,本是好心,没想到平白让姜慎一通揶揄。他撇撇嘴,道:“邹大人的安全有了保障,魏某也就放心了。”他朝两人拱手告退,只留给闫衡一个背影。
闫衡下马与邹楠一同往回走着,就着冷风,邹楠问道:“怎么样?”
闫衡身系一口气,道:“按照你的意思,把人救出来的同时尽力维持原样,坍塌的废墟没让人动过,有禁军守着,拦下几波闹事的百姓,等着你去看呢。宫里怎么说?皇帝没为难你吧?”
邹楠面无表情:“不仅没有为难,还开恩让我们戴罪立功呢。”
“开恩?”闫衡还以为听错了,面露惊愕重复一遍。
“嗯。”邹楠缩了缩鼻子,说:“我突然觉得,皇帝不好当。他知道事有蹊跷,却还是得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一个合适的理由。他是皇帝,站在这时间最高处,手握生杀大权,一句话决定旁人生死,可享受权利的同时,他也被困住了,和我们普通人一样,被一种无形的枷锁束缚。”
邹楠顿了顿,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突然放下什么一样,说:“就在刚刚,我觉得他并不是一个会滥杀无辜的皇帝,因为他在意他的子民。”
若他为尽快平息众怒滥杀无辜,大可一句话杀人了事,既顺应民心,又全了皇帝声名,还不必得罪世家,一石三鸟。可李长珏非但没有这么做,还让他们自己去查。邹楠自知她那三言两语收效甚微,一个有独见之明的皇帝,他的心思岂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今夜是个晴夜,月色清朗,时不时刮过一阵风,闫衡探手替邹楠拢紧了氅衣,提防狡猾的寒风钻进邹楠的衣领,他道:“圣意难测,你就没想过,他留你是为了谋算其他东西?”
邹楠笑笑,“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约莫就是那块令牌了,他难道猜不到,令牌在你哪儿?”
闫衡一愣,才反应过来邹楠今夜入宫面圣,穿的是他的氅衣......不过那又怎么样?邹楠本就是他的,披着他的氅衣,裹在他的气味里,他才能放心。
闫衡手上倏地使力,将人圈进怀里,咬着热气道:“阿楠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在我这,千金不换。”
邹楠抬眸看他,用眼神问道:“什么?”
闫衡在她露出的耳尖咬了一口,道:“阿楠的真心在我这儿,这是旁人没有的。”
邹楠只觉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四肢百骸蹿过,片刻过后,她道:“伯父伯母怎么样?今晚的事没吓到他们吧?”
夜深了,寂静的街巷只有两人,闫衡先上了马,弯腰将人捞在怀中,说:“他们都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转个弯儿就能想到是怎么回事。”
邹楠微微点点头,道:“这回多亏了世子,我有些好奇,后街坍塌的消息怎么先传到世子这儿来了?”
闫衡:“禁军左统领,也就是今晚接你入宫的那位统领魏函山,是兄长的旧识。魏函山出身河东魏家,是个实实在在的世家子,本应与兄长一同科考入仕,但我听说他不想当官,想当个将军。如今天下安定,无仗可打,连定远侯都被卸了兵权圈禁在上京城,他自然只能去禁军里头。”
“禁军久居上京城,没什么能立功的地方,世家子投到禁军里头都是为着博个好听的名头,亦或是家里管不了了丢到禁军里‘磨练磨练’。魏函山不同,只要有案子,无论什么杀人放火还是抢劫采花,事事往前冲,加上魏家的支持,很快爬到禁军统领的位子。”
邹楠点点头,道:“世子的朋友,难怪呢。”
难怪初次见面,对邹楠如此客气,还一路相送,甚至好心提醒二人谨言慎行。世子的朋友......邹楠心底隐隐有些触动,国公府一家,都在拐着弯儿地对她好。
“明日,我会和姜大人一同去后街看看,你还是忙你的案子,不必担心我。”未免夜长梦多,邹楠打算一早便去寻姜慎,她道:“此事归大理寺管呢,看来又免不了和路大人打交道了,他是你弟弟,你说,我要不要贿赂他?”
“贿赂啊......”闫衡认真想了想,“回头我同他说,以后再也不拿那把柄威胁他了。”
邹楠笑了笑,“什么把柄能叫你抓这么久?”
“甭管是啥,有用就行。”闫衡将下巴搁在邹楠肩头,轻轻说道:“我让卫宁跟着你,看今日情形,我担心有人对你不利。”
“好。”
马儿悠悠慢行,邹楠说:“我今晚先回小院,明日去看看伯母,今夜因为我,你们也没能过个安稳年。”
闫衡摆摆手,“多大点事,过年无非凑个热闹,咱们家什么时候热闹都行,不过——”
闫衡故意停顿一瞬,邹楠十分给面子地问道:“不过什么?”
“我希望下一次鞭炮响起,国公府热闹起来的宴席,是我们的婚宴。”闫衡说得十分认真,他说:“我会想办法,把师父请来,把师兄们都请来。他们都是你的娘家人,得为我们做个见证。”
邹楠后背靠在他宽阔的肩膀,眸中逐渐洇染上一层湿意,她反手摸着闫衡的面颊,应道:“好啊,都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