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给老头开口说话的机会,闫衡大手一挥,士兵们蜂拥而上,一窝蜂地涌进王府大门。看门老头慌里慌张地,被挤在门缝里天旋地转,嘴里叽叽咕咕地大声念叨着:“你们这群武夫,擅闯王相府邸,是要反了天呀!”
闫衡慢悠悠地走在最后,将老头翻过来面对自己,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说:“你这老头说什么呢?竟敢口出狂言,圣上是天子,你说的天是谁啊?”
“你——”老头气得风不清东西南北,八字胡要翘上天,“你这无赖,休要咬文嚼字,带着这么多禁军闯进王府,是要干什么?”
“怎么说话呢?”一名士兵拦在老头跟前,声色俱厉,“这是都察院闫御史,御史大人秉公办案,态度放恭敬些!”
闫衡没多给老头半个眼神,大步往里迈,说:“王相在何处?本官有几句话要问他。”
“没听说过什么闫御史!都察院办事总要哟个章程,你站住!”老头追上来,丝毫不将闫衡放在眼里,道:“黄毛小儿!休得无理!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老朽,王相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闫衡将那泛黄手书贴到老头眼前,冷声道:“大理寺追踪要犯时,正巧发现这么一封手书,似乎与王相由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本官知道,王相德高望重,未免造成误会,特来问个清楚。”
老头一把抢过草纸,颤抖着手来来回回扫了两遍,道:“这能说明什么?你们没有搜查文书,凭什么带人闯进来!”老头招呼着仆人,老脸憋得通红,大声道:“把他们都轰出去!”
下人们个个生得五大三粗,可魏函山拨给闫衡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直接亮出长剑,抵在他们颈侧,那股嚣张气焰顷刻间便被浇灭了。
闫衡似笑非笑地靠近两步,“你们要搜查文书?这倒是提醒本官了。来人!搜院!”
“闫御史这是干什么?是不是有些误会?”王良晦在王之涣的搀扶下徐徐而来,视满院的禁军为空气,冲着老头道:“吴老,休要妨碍御史大人办案。”
吴老头努努嘴,不情不愿地让出道儿来。
“吴老,闫御史要搜,你便带着人让他搜吧。”王之涣让出一只手,微微笑道:“闫大人,里面喝茶。”
闫衡望着他那不达眼底的笑,一时间竟有些拿不准主意,犹豫一瞬,说:“茶就不喝了。大理寺追查张备之贪污案在逃罪犯,偶然间发现此人竟是王相旧识,特来问个清楚,免得让不知情的人生了误会。”
王之涣笑笑,“闫大人还是里面请吧,在这门头站着岂是待客之道,传出去才会招人笑话。大人放心,王家的茶是圣上亲赐给叔父的,不比国公府的差。”
王之涣目光落在闫衡身后的小兵身上,笑笑没说话,做出个“请”的手势。
王家的院子是圣上赐给王良晦的,规制上与国公府无异,没有两个时辰是搜不完的。闫衡说:“既是圣上赐给王相的,我就不喝了。王相,方便带我去书房看看吗?”
王良晦面上始终带着慈祥和蔼的笑:“那是自然。御史大人,请吧。”
“不知御史大人要问之人是谁?”王良晦慢悠悠地走着,他肩背略微佝偻,步履蹒跚,闫衡清楚地记得,上一次见他,是圣上遇刺,他为圣上挡刀后在鬼门关兜了一圈后醒转过来,那时他面色枯黄,皮肤皱在一起,像是被抽干了血的干尸。
原来从那时开始,或是更早,他就已经开始老了。常年操劳,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苍老得多。
他是百姓耳中的好官,士子口中的文豪,百官眼中的忠臣,是先帝的左膀右臂,是李长珏的半个老师。
闫衡想不明白,这样的人,谋划那些东西做什么?
一阵悠风吹过,闫衡醒了醒神,说:“不知王相是否记得,当年您出任燕州巡案使,查获一起官员私吞赈灾粮款案,当时您写过一封手书,救下一人名为关成材。”
王良晦皱着眉想了想,“关成材?倒是有些耳熟。”
“此人乃前燕州知州吴永康手下一名谋士,亦是今日张备之贪污案的帮凶。此人数年前本该死在燕州,却因一封手书,酿成今日之果。”
几人正到书房门前停下,闫衡将那盖了官印的手书递到王良晦面前,“不知大人作何解释?”
王良晦接过薄纸仔细端详,闫衡则一把推开书房,犹如到了自己的地盘,随意翻看书架上的书。那手书已在李长珏面前过了明路,他倒是不担心王良晦偷梁换柱,自顾自地在书房中溜达起来。
王良晦的书房不大,几步便能绕屋子一圈,闫衡在书架前,地面上包括墙壁上,皆按着邹楠的办法仔细查看两遍。今日挑来的禁军也都嘱咐过了,以防府中藏有密室。
绕了两圈,闫衡确定书房没有密室,溜达到王良晦跟前,抽回薄纸,三折两折收回怀里,说:“这手书呢,被姜元洲藏在燕州,就这么不巧,被我发现了。刚好,我还有人证,你与关成材的关系,是诸鸿文告诉我的。”
闫衡吊儿郎当地晃着,靠近一步,沉声说:“王相,他们牵扯到盐铁案,可都是重犯要犯,你可想起什么了?”
王良晦面上的慈祥的笑意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不过只有一瞬,又恢复到往日那般和蔼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