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山顶这块不简单,但没料到会隐藏一具飞僵。这可不是等闲修士可以对付的,至少这波来参加选拔的修士不行,轻者死,重者,还是死,只不过是有无全尸,魂魄能否完整的区别。
下方的打斗已然开始。飞僵被埋在地底多年,外面的衣服都腐烂了,衣衫褴褛,依稀能看出是件白色僧袍。凝芜觉得很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就在他凝聚心神观战之时,山腰那群修士将低阶的僵尸抓的差不多,又想起山顶的事,不放心都又返回。众人见离开时还光整的地面被炸出一个坑,浓浓黑气如水一阵阵冒出,辣眼猩风拂面。
金夜雨咬牙道:“你在搞什么鬼!”
他看凝芜不顺眼,反正有错没错都要责备两句。揪住错处更是变本加厉。
凝芜看死人一样看完他,又将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忽然抬头,对着上面的人道:“你们还不下来?是要等这些愣头青都死绝了吗?”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柳青云二人还真就闻声落地。
柳青云未及发言,眼前白光一闪,冷冽的气息拂过,定睛看时,只见小师弟已持剑跳进坑中。动作真快。
事情发展太过诡异,先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山顶会出现飞僵等级的凶尸,众人来之前,他与师弟等人已将楠木村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探查过,没有发现任何超出常人认知的邪物。就算有凶尸,那也是低阶的走僵,这些修士应对绰绰有余。还真是百密一疏,差点酿成大错。
忧心忡忡的想着:不知道江师弟人在何处。
柳青云三步并作两步,刚走到坑前,因底下空间狭窄,三条人影就一齐边打边掠到地面。宗神秀一人抵抗两方攻击,左手掐诀结印,右手挥剑,凛冽寒光压着黑鸢,同时嘴角轻动,又低又磁的清圣佛家真言如清水流淌,响彻在众人耳边。
宗神秀佛道双修,深谙精髓。佛门真言,有超度亡魂镇压厉鬼之效,一般的僵尸是听不得的,一听就百抓挠心,脑浆翻涌,痛苦不堪。虽是尸体,也能感受痛楚一般,早该俯首倒下。可是与宗神秀交战的凶尸却不同,好歹也是飞僵,非但不受影响,反而在佛音灌脑之际越发激怒其狂性。不知是不是生前遭受过佛门子弟虐待,本来飞僵大部分怨气都发泄在破坏它棺木的黑鸢身上。此时突然改变对象,所有怨毒和恨意都爆发在宗神秀这边,血肉模糊的面上仿佛裂开一道道伤口,血液与暗色脓水交织,嘴巴大开大合,喷发道道红色烟雾。
柳青云惊道:“快散开,是尸毒。”
已经完了,有几个人凑的比较近,看的正出神,冷不丁就被尸气喷了一脸。整个人仰头倒地,面貌瞬间变得焦黑,犹如中毒身亡。不多时,就开始腐烂,恶臭熏天。
众人见状无不大惊失色。柳青云急道:“快走快走!”
胆子小的连滚带爬溜了。而胆子大的,或者别有用心的,比如金夜雨等人,手按佩剑,正蓄势待发。在他们眼里,那飞僵可是重中之重,只要拿下它,进九歌门还不是手到擒来。因此无论柳青云如何呼唤都不为所动。
柳青云眼光一扫,瞄到凝芜,大声道:“虚公子,此地不宜久留,你快先下山。”
凝芜感承他好意,还真就准备转身就走了。有黑鸢在,是没办法给飞僵贴符纸了。再者那丑物如此肮脏,他也不想靠近。在黑鸢没反应过来找自己凌迟之前,还是先走为上。他才转身走了几步,迎面走来两个人。一名白须道士扶着一名壮汉,那壮汉腿脚有伤,走路一瘸一拐,眼角带着一道疤。正是刀疤男。
刀疤男虽被僵尸拖到地底,宗神秀实在没法再作壁上观,就在一片混乱中,用剑光把僵尸拦腰斩断,将人拎了出来,丢在道士身边。等道士醒来,本意是想带着刀疤男下山,有多远走多远,太可怕了。但是刀疤男比较执着,不肯走,还威胁他。道士没辙,只好忍辱负重,在刀疤男指令下扶他上山。
道士远远就见到那飞僵凌空利爪乱飞的恐怖画面,吓得两腿哆嗦,结巴道:“壮……壮士,不能过去了,真不能过去了,太危险了,我看我们还是离开吧,”
想着楠木村肯定也不安全,便道:“我们去梓木村吧,那里有花神庙庇佑,一定没有僵尸。”
难得强硬一点,不管刀疤男说什么,生拉硬拽就带着人往左前方的小路跌跌撞撞去了。
凝芜展开扇子,慢悠悠跟在两人身后。正要走,又回头看去,就见黑鸢始终没有用刀,随手一掌拍在飞僵头顶,喀嚓声中,僵尸头骨碎裂,啪的一声重重砸在地面,砸出老大个坑。
金夜雨等的就是这一刻,当即拔剑近身刺去。剑锋砍在僵尸身上,如金石相碰,当当几声,居然伤不了分毫。原本趴着的飞僵彻底狂性大发,蓦地抬手,漆黑的五指探出,掐住了金夜雨身边的黑衣少年。那少年吓得肝胆欲裂,动也动不了,飞僵手臂一震,就把他脖子扭断了。这还没完,它将那少年凑到面前,张口一吸。
一丝丝血气弥漫成雾尽数被它吸进嘴里。不过一会儿,那黑衣少年就只剩薄薄的一张皮包在骨头上,软塌塌委顿在地。
金夜雨吓得手都软了,再不敢轻举妄动。另一名黄衣少年抓住他:“金兄快跑,这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
倒还有自知之明。在那飞僵还在消化之前,两人跑进了树林。
飞僵吸食活人血肉时,凝芜清楚看到其凹凸不平的青黑额头上,有一道深深的金色咒印。那是反写的佛门梵字。为何要颠倒刻印在额头,其中大有文章。再联系其外穿的白色僧袍。凝芜心里有个大胆猜测,此尸生前多半来自西天界。
西天界属四界之一,乃佛门圣地。其门内有两股势力。并非所有佛门子弟都能六根清净行事谦和,明理有度。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兼善天下的弘愿。佛门之人也有私心欲望,不然何以总强调自我修行,修的是什么,悟的又是什么?时时审视内心的邪恶,自然说明,即便是佛教圣人,也有难以控制的恶念。当年四界混乱,不少人都想趁乱分一杯羹,刮分四界土地。西天界佛门在裳年华的统治下,本不想沾染红尘,却不想内部出了问题。菩提之巅上的天佛塔几乎毁于一旦。
凝芜带兵攻入西天界时,就是落日乡正值暴乱时刻。佛门出了一脉叛徒,带头之人便乃西天界佛首胞弟裳樱落。此子生性凉薄,城府极深,虽修佛道,却孽根难除。不仅在天佛塔清谈论辩上,凭借一人一口,舌战一百零八名高僧,指责痛斥,说什么道貌岸然,顽固不化。还放火烧了天佛塔,以反字梵文刻印在最显眼的额头,反修其道。其追随者甚凶,当年凝芜征伐的就是这群反骨,叫什么天敕教,以上天为奉令,洗涤人心。
这名飞僵很显然生前是佛门叛徒。
为何会出现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