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双双来到会客厅，郑宥恩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见到杨淑娟来了，郑宥恩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迎接。

“宥恩来了，快请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谢谢阿姨，您太客气了，我也是刚来的，这么晚还来打扰是我冒昧了。”

“你这孩子，说这些做什么，我们家随时欢迎你来玩。”

杨淑娟寒暄完毕，从容地在郑宥恩对面的沙发坐下，程璟灵跟着打完招呼，坐在母亲身边，郑宥恩的眼神从程璟灵出现的那一刻就落在她身上，一直没有移开过，只可惜程璟灵偶尔跟她对视一眼，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神游天外。

“我今天来这边工作，原本是上午就要来拜访的，没想到工作一直抽不开身就耽搁了。”

郑宥恩再次陈述自己这个时候上门打扫的原因，态度十分诚恳。

杨淑娟摆摆手，瞥了一眼在扣手的程璟灵，脸上是一副不在意的姿态：“你们年轻人都忙，现在的年轻人都以事业为重，不回家不吃饭都是常规操作，你能有心来看看我这个老阿姨，已经很好啦。”说完又斜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程璟灵，程璟灵心虚的眼神四处飞，又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

这些小动作被郑宥恩尽收眼底，她掩唇笑笑，看向程璟灵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温柔。

程程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

三个人在客厅里唠了一会儿家常，郑宥恩看时间不早起身告辞，临走时眼神频频落在程璟灵身上，杨淑娟心下了然，主动开口安排程璟灵去送送人家。

程璟灵顺从地点点头，然后机械地带着人家往门外走，尽管郑宥恩已经有10年没有来过程家，但是她对程家并不感到陌生，只是装潢换了一遍，又多了些智能家具。

她环顾四周，紧紧跟在程璟灵身后，两个人一同走在花园小径上，月亮挂在天上，精心护理的花朵在夜晚散发着阵阵幽香。

两个人沉默着并肩行走，一直走到大门外，杨淑娟安排的车正等在门口。

“好了，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回去注意安全。”

郑宥恩笑着点点头，再度抬眸，看向程璟灵的眼神既温柔又伤感，借着黑夜的掩护，程璟灵假装没有看到她多余的情绪。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司机往窗外看了又看，不明白这两个人在搞什么把戏。

“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郑宥恩抬起头，莹润透亮的美眸流露出出柔弱无辜的水光，程璟灵看着她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艰涩地开口：“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实不相瞒，如今国内市场很有潜力，我想回来发展，但是你也知道，我们家出国之前就已经出手了所有国内的资产，所以……”

“直接说吧。”

程璟灵直接打断了她的铺垫，郑宥恩愣了一瞬，看着程璟灵不为所动的陌生模样，心中的把握被削弱三分。

“我想开一家艺术展馆，做文创产品，按理说这么小的事情不应该来麻烦你，但是我确实因为这些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我父母并不同意我回国，所以他们并不打算给我提供支持，我只能来找你了。”

郑宥恩鼓起勇气向她求助，说完伸手想去抓她的袖口，程璟灵察觉到她的意图，立刻双手抱胸错开了她的动作，郑宥恩看着停在半空中的手怔在原地，剧烈的冲击让她久久失神。

程璟灵适时缓解尴尬：“这不是什么小事，你这么久没有回国了，对国内的情况不了解，既然你相信我，愿意来找我帮忙，那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事情办好的。”

郑宥恩惊喜万分：“谢谢你，程程，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郑宥恩暗自咀嚼着这两个字，舌尖泛起一阵苦涩，她看着眼前人的脸庞，渐渐和记忆中青涩稚嫩的少女模样重合，可当她想伸手抚摸那张思想了无数次的脸时，她却躲开了，她恍然从梦中醒来，苦笑着收回了手，是她逾越了。

“谢谢你愿意帮我，周末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顺便跟你商量一下后续的进展。”

“可以。到时候联系。”

送走郑宥恩后，程璟灵独自徘徊在花园里，她站在路灯无法照亮的角落，看着头顶上的月亮，越是临近结束，越是近乡情怯。

她渴望回去，却又对即将到来的归途感到紧张和焦虑，她定定地望着月亮，看着这个无数文人笔下最美的意象，千百年来，它始终孤独，又始终如一。

满腹心绪无法化解，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现在已经是23点，程璟灵看着不断跳动的时间犹豫不决，已经很晚了，她应该回家了，可一想起纪语芙和赵艺芊出双入对的背影，想起那个清冷寂静的房子，心里的那道口子又开始泛起密集的痛意。

反正回不回去意义也不大，有些感情注定要结束，有些人注定是要放手的，既然做好了决定，那就长痛不如短痛……

程璟灵看手机的眼睛逐渐模糊，她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扬起头不让泪水流下，整理好所有情绪之后，她才慢慢地走回家，杨淑娟站在门口等她，接到程璟灵之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挽着她的手，一起上楼准备休息。

母女俩久违地围坐在床上聊天，一开始杨淑娟还在感慨程璟灵的成长和变化，结果把程璟灵夸的尾巴翘老高，深谙拿捏之道的杨女士又把程璟灵年幼时的糗事抖出来，急得程璟灵连连求她别说了，已老实求放过！

母女俩聊到深夜，程璟灵才逐渐睡去，杨淑娟轻手关掉房间里的灯，看着女儿熟睡的容颜，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满眼心疼，她的宝贝瘦了很多，状态也不好，睡梦中的人无意识地挠了一下脸颊，翻了个身继续睡，杨淑娟帮她掖好被角，关掉床头的台灯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间。

自从答应了帮郑宥恩创业，程璟灵便开始着手了解相关的文创产业，两个人经常在咖啡馆里畅谈未来的规划，从品牌打造到店面选址，甚至连生产工厂和产品原料事无巨细都进行了认真的讨论和严格的筛选，一连好几个周末都安排的满满当当，程璟灵再一次体验了一把创业的感觉。

有时候程璟灵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根烤肠，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塞得满满当当，被架着转个不停，生活想把她嚼碎，却发现她入口即化。

她被自己奇怪的想法逗笑，扯过被子把自己卷成长条，宽敞的双人床上只有她一个人，纪语芙还在书房忙碌，两个人像是合租室友，只有晚上睡觉时能见上一面，有时候她回来的太晚，怕吵醒纪语芙选择去客房凑活一晚，两个人便好几天都见不上面。

程璟灵闭上眼睛，运转过度的大脑就陷入混沌，迷迷糊糊间她听到自己心里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忙点好，忙起来就不想她了。

眼角无声的滑落一颗泪珠，被黑夜吞没。

经过3个月的努力，郑宥恩的店铺终于顺利开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