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知道明涯在哪儿吗?”
“还能在哪,大概躲在家里呢。”
对于自己的弟弟,明凌还是十分了解的,她带着贝蓓往明涯房间走。
走着走着,她忽然放慢了脚步,回头望了贝蓓好几次,却欲言又止。
“姐姐有话和我说吗?”
明凌犹豫了一会,缓缓开口,“贝蓓,今日结契之事是明涯太鲁莽了,是明涯不好,姐姐替他道歉。可姐姐今天也惊到了,明涯虽然笨,却不是猴急的,他向来是一个耐心的鲛人,他如今这般急切,我想,你应该也能猜出来,他很喜欢你。”
担心贝蓓有压力,明凌又连忙摆手,“贝蓓,姐姐不是要求你一定要对明涯好,更不是要你和他在一起,只是…….”
她紧锁眉头,停顿了一会,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只是希望不论结局如何,你们两个都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你知道这小珍珠的故事吗?”
空气逐渐开始凝重,明凌见贝蓓一直摸着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忙转移起了话题。
“明涯送给我一袋小珍珠,我将它们做成了项链。”贝蓓点点头,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可是我发现珍珠掉在地上就融进地里去了,怎么也收不回来。”
明凌笑了笑,“因为这是鲛人的眼泪啊,从眼睛滴下便成了珍珠,再掉落到地上就重新变回泪滴,当然会消失不见。”
“明涯从小就是个犟种,”明凌望着远方,似乎是在回忆,眼底盛满温柔,“你应该发现了他很笨吧。他天赋不好,别人学一次就会的他要学很多次,也因为天赋不好招了很多欺负,他总是自己默默的承受,不给家人带来任何负担,更从未因为这些事掉过一滴泪。”
明凌说,他们爹娘没给明涯好的天赋,倒是给他一颗大心脏,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所有苦痛都自己扛。
峰回路转,她忽然朝着贝蓓促狭的笑了笑,指了指她脖子上的项链,“所以你知道他是怎么弄出来的珍珠吗。”
明凌突然哈哈大小,笑得米粒大小的珍珠都从眼角滚落下来。
“他啊,怎么哭都哭不出来,于是便去人间四处找方法,也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些名为葱的植物,使劲往眼睛抹,抹得双眼又红又肿……”
那时的明涯好不容易终于留下了眼泪,可他仍是不满意。也不知是不是强制流泪的原因,他的珍珠小就算了,还凹凸崎岖,远看是好好一个圆,近看竟长了好多个尖尖的角,一点也不像旁人的珍珠那般圆润。
于是,不满意的明涯又开始找土方子,这回,他找到了辣椒,找来后又是对着眼睛一顿抹,抹到最后,终于勉强有了一小袋能看的,可他的眼睛也肿成了两颗大核桃。鲛人那般强大的自愈能力都不能让他的眼睛恢复过来,过了一夜才堪堪消肿。
明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贝蓓心里却酸酸的。
“姐姐,我还有一个问题……”
……
贝蓓探头,鬼鬼祟祟的巡视明涯的房间一圈。
他的房间很大,却很空旷,最里头有一个大贝壳,贝蓓猜那是一张床。
贝壳床和童话故事里的床长得有点像,只是贝壳的种类似乎是不一样的,童话故事里的贝壳是两瓣的,更像花甲壳,而明涯的贝壳床却呈显一个圆弧形,就像是一个球切开了一半。
床很大,看上去能睡好几个人,一条薄薄的纱帘从顶端垂下,将贝壳床遮盖,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贝蓓蹑手蹑脚的跨进房中,床内却无一丝动静。
又走进了些,笨重却不起眼的桌子忽然吸引了贝蓓的注意。
桌子上零零散散的散落着一枚枚奇形怪状的粉色小珍珠,贝蓓忍不住上手一一轻抚。
如同明凌所说,小珍珠看起来是尖尖的,摸起来也是尖锐的触感;还有一些竟是扁扁的,像被压扁的小面包,贝蓓越看越觉得可爱,越看心里越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太喜欢了,贝蓓竟有些兴奋,小腹热热的。
“别打扰我。”
明涯闷闷的声音从床上传来,他似乎翻了个身,被褥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听到这声音,贝蓓却马上五体投地,趴到地上,利用床上的视角盲区遮挡住自己的身体。明明可以大声告诉明涯是她来了,可她却偏偏不想这么干。
等了一会,明涯不再动,房间又变得安静,贝蓓抬起腿,正要往前挪,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轻轻解下珍珠项链,放到了桌上。
接着,她悄悄爬,爬到了明涯床边。
人,真的只有在恶作剧的时候最不嫌麻烦。
贝蓓膝盖都跪疼了,小腿肚子也微微发麻,可心里兴奋得不得了,小腹也不断向上传递炙热的温度。
她轻轻拨开纱帘,床上的小鼓包一览无余,明涯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个遍,严丝合缝。
贝蓓扯了扯他的被子,做贼心虚的她马上爬到地上,等待着明涯的反应。
可明涯却只是啧了一声,并不理会。
贝蓓爬在地上等了好久,可床上的鱼就像睡着了,没有一点动静。
好吧,贝蓓的恶作剧计划宣告破产了,她等不及了,大咧咧的站起身来,揉揉僵直的腿,弯腰,仔细挑选出防御最薄弱的一角,开始用力扯明涯的被子。
明涯毫无防备,被子被拉开大半。他还没反应过来,鱼尾蜷缩着,贴着结实的小腹,脸贴着床,发丝凌乱铺盖住他整个上半身,散落在他的脸旁。
过了几秒,光线穿透层层发丝,他才终于感受到被子的失踪。明涯从床上弹了起来,扯起另一边的被子,又将自己埋住。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扯着被子另一角的贝蓓有些怔忪。
“你别管我了,我早就知道你来了。”浓郁的鼻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我不会和你谈的。”
被子里的鱼拒绝配合。
贝蓓轻轻坐到他身旁,五指拢入他的头发,帮他梳理乱得打结的发丝。
“别碰我!”
贝蓓的动作仿佛触碰到了什么开关,让被子里的鱼瞬间应激了。
白皙的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恶狠狠捂住贝蓓的手,“不要我了就不要碰我!”
“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贝蓓觉得好笑,这鱼一边让她别碰她,一遍又将她的手死死按在他的发上。
“是谁把我的手按得那么紧,抽都抽不回来。”
话音刚落,覆盖在贝蓓手背上的那只大手猛然松开,贝蓓收回了手,人却悄悄下了床。
感觉到床上重量的消失,明涯一动不动,看起来毫无反应,藏在被窝里的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就再也听不到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明涯难受得厉害,他掀开被子弹坐起来。
“还说没有不要我,贝蓓是个骗子!”
他哽咽着,小珍珠不要钱似的一颗颗滑落,砸得被子出现了一个个小坑。
“谁说我不要你啦?”
明涯猛的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却见贝蓓站在桌旁,促狭的朝他笑。
床上的鱼看起来好不可怜,眼睛红彤彤的,眼尾嫣红,眼角还半挂着将掉不掉的泪珠。
他嘴巴微张着,似乎很惊讶,看起来傻傻的。
“我在这呀。”贝蓓笑眯眯的朝着那条委屈巴巴的鱼挥手。
“哼!”鱼恼羞成怒了,又重新钻回漆黑的被子里。
谁也没看到,那条深深藏在被窝里的鱼,嘴角都要翘到天边去了。
……
贝蓓正在拔河。
进攻!
号角在她心中吹响,她用力的将被子往自己方向拉。
123,123。
被子纹丝不动。
贝蓓有些累了,她显然没想到对手的坚决。拉了这么多回,被子仍严严实实的盖在对手身上。
面对一个不可能打败的敌人,贝蓓决定放弃,另寻新路。
她放开手,气沉丹田,全身的力气集中手掌,用力推搡。
“明涯,你真的不理我吗?”贝蓓摇晃着眼前的鱼,鱼却像一座小山,一动不动。
贝蓓哀嚎着,“明涯,明涯,我们谈谈吧?”
声音从被子里传出,“不谈不谈!”
被子里的鱼拒不配合。
贝蓓恼了,一掌甩到被子上,不知打到哪里,被子里的鱼毫无反应,她的手倒是红了一片。
被子里的鱼死猪不怕开水烫,被子外的人也决定破罐子破摔。
人清了清嗓子。
“你不理我我也是要说的。”
贝蓓死死盯着被子,仿佛视线能透过被子,看到藏在里面的明涯。
“刚才,你一直在跟踪我吧。”她忽然阴测测的开口。
明涯翻了个身,身子弓得更弯了。
“偷偷监视我,控制我,也不在乎我的想法……”
“你明明知道我只是担心你,根本不是要控制你,也没有监视你,更加没有不在乎你的想法!”
明涯从被子里弹了出来,眼泪在他眼中打转,他却扬起头,将泪生生憋回,将眼尾憋得更加红了,盛开的模样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血花。
他痛诉着,他哽咽着。
“随便别人怎么冤枉我,可你不能,不许你这么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