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没有备多的碗筷,裴朝衍打量着席面:“怎么?专门唤我过来,只是为了让我观瞻这般阖家亲睦的景象吗?”
秦雁眼带恨意地望向他,她忍受不了和害死自己亲生儿子的人同桌相对。
卫峪面色沉沉,转头吩咐道: “替二姑娘取碗筷来。”
“老爷!”秦雁不由得叫出声,神情惊愕,“凭什么?”
她让人去喊卫二过来当然不是想同仇人一同融洽地用早膳的,而是有心想将其磋磨一番。
裴朝衍神情自若地同布碗筷的侍者道谢。
他抬起眼慢条斯理道: “撷翠居甚是偏远,倘若诸位长辈唤我来听训,往来有诸多不便,恐会惹了误会。”
卫峪沉默了一会后道:“你想换住处?让你母亲给你安排。”
什么意思?卫浥尘的生母分明早已过世了。
裴朝衍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卫峪说的这个“母亲”,指的是卫府的这位继夫人、卫家兄妹俩的后娘。
显然卫峪此番是在故意推脱,而且秦雁与卫浥尘显然有些旧怨,他此举无疑是让两人心里都不痛快。
“不,我现在便想同您要个准话。”
卫峪似乎是打定了注意不想让卫二好过,恍若未闻般不作声。
裴朝衍从来不是一碰壁就会放弃的人,于是他转头看向秦雁:“秦夫人,您觉得呢?”
秦雁心里窝着一股火,她觉着和卫二多说一句话都是对自己的折磨,便咬着牙道:“此事当然得老爷做主。”
裴朝衍微微颔首,“撷翠居多年无人打理,摆设陈旧,地处偏远,走了水一时也没人发现,若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桌上另外两个人还没开口,卫澍之却先厉声反问道。“你要纵火闹事来威胁爹娘吗?”
他对这个离家许久的妹妹更加心生不满,他早知道卫二不是良善安分之人,没想到七年过去,卫二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的反省。
卫澍之痛心疾首:“娘怎么会生出你这样品性低劣的女儿?”
如若今日坐在这里的是卫浥尘,定然不会与这个满心偏见的人多说半句话。可如今这副躯壳里的人是裴朝衍,决计不会平白受了委屈去。
反正实际上挨骂的又不是自己,裴朝衍十分平静地睨着他:“你指的是谁?今日你这番言语作派,的确让人以为你我不是同一个娘生的。”
此话无疑是暗讽卫澍之过于亲近继母秦夫人,却一再借着生母的由头斥责卫浥尘。
卫澍之被气得脸色发白:“你——”
“都别再吵了!”卫峪冷着脸呵斥道,“好好的一场早膳,为了一点小事闹成这个样子。府里空余的院子不少,自己挑了搬进去。”
既然卫府有正常的空院,卫峪却偏偏让人将二女儿领去一处荒僻破旧的小院。如今他装出一副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模样,着实是令人发笑。
——
委任的手谕已经送到了璟王府上,卫浥尘提前遣人取了紫云观一案的案卷,独自坐在书房之中翻阅,弄清楚近期紫云观突然被抄没的来龙去脉。
她梳拢了一些重要讯息记下,一回房就见“卫二娘”一身素色衣衫,跷着腿静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显然是等她已久了。
“现在是白天,如果卫府的人找我却寻不见人,你该怎么办?”卫浥尘微微蹙眉,心生些许忧虑。
“今天已经被他们找过一次麻烦了。”裴朝衍偏过头来,“如果一天要挨两次挂落,我自认倒霉。”
卫浥尘走上前,在裴朝衍身侧坐下,把梁帝手谕递给他。她觉得有必要和他解释一番,今日自己擅自借着他的名头去调查处理些私事,却意外被梁帝委任了份差事。
“你怎么说服我母后的?”裴朝衍将诏书仔细审视了一遍,他对卫浥尘的所作所为没有意见,只是有些惊讶于最后的结果。
“皇后娘娘压根没拦,不过她说,仅此一次。”
卫浥尘停顿片刻,忍不住问道:“你母后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史书里这样的人,是要把持朝政的。”
“但愿如此。”裴朝衍闭了闭眼。
当今梁帝无能,任由朝中奸臣弄权,饱受蒙蔽。
可能够接触到朝政的沈后却从不揽权,未曾培养属于她自己的势力,甚至也不愿去提拔母家的血亲。
卫浥尘猜不出她真正的意图,甚至隐隐觉得,裴朝衍的“重病缠身”,也与沈后不允许他接触政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