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不知尚书府里的一系列变故的卫浥尘,终于在黄昏时恍惚醒来。
腿骨处的疼痛已不怎么明显,她扶着床沿坐起身,抬眼望向窗外。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已然停歇,屋舍之外的空气微微湿润,雨后草木的气息沁人心脾。
她走出起居所在的院落,顺着曲径无目的地漫步,不知走了多久,总算是从先前疼痛至麻木的状态中缓过来些许。
这条小路的尽头极其僻静,像是间类似于库房一样的建筑,院中几名仆从正围在几口檀木箱奁旁,像是在清点着什么。
见她突然而至,库房里的仆从忙侧过身来行礼,并恭敬地禀告道:“这是殿下您先前吩咐过的,将在琼花宴上呈给皇后娘娘的贺礼——青玉镂花熏炉,并九件曲莲绿釉瓷器。”
“琼花宴?”
“正是,这些贺礼明日便要呈上去了,小的们在做最后一遍清点。”
卫浥尘微微一怔,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大梁历代的习俗,每年春日在宫苑之中举办琼花宴,邀官员携家眷同往,以彰显国之繁盛气象。
箱奁中的瓷器齐整码放,釉质澄亮,犹如藻鉴泛波光,熠熠游转。
这应当是裴朝衍原本安排好的事情,也许是这几日的换身之事牵连太多、诸事繁多,他忘了将明日要赴琼花宴之事告知与她。
在这方寂寂深院中,卫浥尘的思绪逐渐飘忽,她想起多年前阿娘的母族苏氏还未获罪落寂的时候,每逢佳节,幼时的她总能随同母亲一起赴往各种大型宴会,鲜花着锦,兴意盎然。
弹指十年瞬,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
翌日清晨,卫浥尘便早早起身,向府里的管事确认琼花宴上的章程。
再次以裴朝衍的身份入宫,她比上一次平静得多。
至少这次她提前有了准备,而不是因入刑部审罪囚的举动突然被诏入宫受训。
步入千秋殿,卫浥尘很轻易地遥遥望见了“自己”正安坐于女眷的席位间。
她从秣阳带回的那些随身衣物素净半旧,显然是不能穿来参加宫宴的。
不知是卫府中人刻意刁难还是无意为之, “卫二娘“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中衫的襟口微阔。裴朝衍垂目,偶尔会整理下极不平整的衣襟。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裴朝衍如有所感地抬起头,见状卫浥尘匆忙别过眼,隐约中竟有一种被抓现行的紧张之感。
她跟随着引路的内宦,落座于安排好的席位,同时学着裴朝衍方才的神情微垂眼帘,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显现出不愿与人搭话的模样。
在内侍高亢的传报声之中,豫庆帝与沈后并肩而至。即便是这般隆重的场合,沈后也未特意身着过于繁复华贵的衣饰,与席上群芳的衣着相比,堪称简约天成。
一系列繁文缛节过后,沈后擎着杯盏,念过祈愿山河清晏的祝词,温声宣布开宴。
话音落下不久,便听得一声:“安国公长女,献《鸾鸟赋》一舞。”
沈后有些讶异地抬起头,却只道了句:“阿芙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