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那贫僧这就去与陈大夫商量好此事,早做准备。”无定起身往院外走。
徐清宴沉默不语,只跟在身后与其同行。
无定忽的在月亮门处停下,回头对徐清宴说道:“今日,姑娘回去后就不要再亲自过来了,怕传给姑娘。”
阳光似破云而出,将万千金线洒落在他身上,眸似明珠,睫毛染上碎金,白皙的皮肤被光照得近乎透明。脚下细碎的光点,像是洒落的金粉。细沙如雪,在他脚边盘旋不散。
“我不怕,我兄长亦染病多日。无定师父不要顾虑我。”斜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无定脚边。
“……正因为是你,所以贫僧私心并不想让你过来。”无定正视徐清宴的目光,“我相信韩将军亦是如此。”
“为什么?我既在末襄城,就与百姓与你们共存亡。也许,有一日,我也会在他人身上染上……”徐清宴张了张口,想要争辩。
“但怕连累姑娘,那一日非要来的话,迟一些也好……”无定双手合十,轻声道:“众生皆苦,若为此而亡是我的福报,但……”
“亦是我的福报!无定师父不用再说了!”
“……贫”无定见徐清宴面色涨红,心中一紧,想要再解释两句,被徐清宴打断。
“我回去了,我不来就是了。有什么需要,叫人传信给我。”
无定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倔强的背影消失在影壁后,忽的觉得暮风有些刺骨。暮色四合,风沙呼呼作响,像一声声叹息。
只要踏入疫区,便是一片死寂,偶尔能听到几声痛苦的呻吟。街道上行人寥寥,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无定和陈弦一很快就将事情一切商量妥当。
秦朝绪并未对这件事提出任何异议,神农尚且尝百草而救人,无定师父愿意以身试药没什么不可。她的任务是寻找别的方子,以求救更多人。但这些日子徐姑娘没有再过来了。徐姑娘与无定师父似乎关系不错,没想到……
徐清宴走出院门后,又感觉到一丝后悔。愤怒不是她的本意,在被韩退之赶出以后,又再次被无定拒绝探望,无法不令她愤怒与沮丧。她明白,他们只是不想自己将疫病传染给她。
她思绪万千,却容不得她想太多。韩子厚被送去临安寺,她还需修书一封去往临安。请邓永年将军代为照看一二,还需将无定的事与邓永年讲清楚,以免造成误会。
想到无定,她叹了口气:"这呆子只自己不管不顾的,也不明白......"还得默默把可能发生的麻烦都先料理干净。
指尖摩挲着腕间那串他常佩的佛珠,苦笑着摇头:“罢了,你要疯一场,仍你疯就是。”
城中那临时的医馆药味浓得化不开,混杂着病人身上散发的衰败气息。陈弦一熬得双眼通红,胡子拉碴,他看着病榻上面色通红喘息着的无定,再看看那似乎总差一口气的方子,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几乎将他压垮。
无定师父睁眼看到了陈弦一眼里的痛苦,低诵一声佛号。此刻他的僧袍上也沾染了浓重的药味,常年佛前熏的香味已若有若无。
陈弦一对着摇曳的油灯,对着满桌散乱的药草和药方一筹莫展。
他转向陈弦一,他安慰道:“总要有人……亲身去试这毒,尝这药,体察其性,方能寻得一线生机。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无悔。”他的语气很轻,“贫僧身子还算硬朗,些许折腾,受得住。陈大夫,莫要心焦,一定能找出那条活路。”
陈弦一喉头哽咽,看着无定师父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能做的只有根据疫病的症状和古籍记载,以及自己对药性的理解,不断调整药方,寻找可能的君药、臣药。
每一种可疑的草药,无论其性味是何,无定细细体会药汁进入身体后的每一丝细微变化。他强忍着种种不适,仔细向陈弦一描述。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解开疫毒之谜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