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夜黑,周立行才磨磨蹭蹭地回来,进了自己的屋子,脸也不擦,脚也不洗,蒙头就睡。
同住一间的静空觉得奇怪,但这段时间静善一直神思不属,他想了想,便也没开口问。
哪知第二日,灾祸便至。
一队二十来人的当兵的,拿着枪背着刀,在一个副官的带领下,大清早便闯进了回岸寺,封了前后寺门,把所有的僧人们驱赶到了后院里。
周立行在寺里待这几年,僧人和香客们都是彬彬有礼的,此刻被那些粗鲁的士兵连推带踹,非常生气。他拳头捏紧,手腕上的青筋爆出,很是想跟这些粗鲁无礼的兵油子们比划比划。
静空一直抓着周立行的右手手腕,强令他不要冲动,对方有枪,有枪的人向来是蛮横无礼的。
静诚作为主持,立即站出来通副官交涉。
“阿弥陀佛,请问长官尊姓大名?是哪位司令座下?鄙寺可是哪里有所开罪?”
那副官冷笑,“莫跟我扯那些。你们这脏寺烂庙,僧人不守规矩,竟跟我家长官的八姨太苟且。八姨太昨夜里已经自尽,长官说了,奸夫淫夫得一起下地狱。”
“主持,你看是你们自己把淫僧供出来呢,还是我自己来拷问。”
静诚一脸正气,眉头紧皱,满脸震惊,“长官,你这话如何说来,鄙寺……”
“莫给老子放那么多屁!”副官大喝一声,摸出手枪朝天一鸣,“奸夫,给老子站出来!”
僧人们面面相觑,全是一头雾水。
只有周立行神色一变,想到了昨天下午的事情。而静空也是眸色一滞,他想到了周立行昨晚的不对劲,猜测多半小师弟知道些什么。
人群之中,周立行和静空的表情变化哪能逃过副官的眼睛,加之这二人站在僧人群里,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如同鹤立鸡群,副官上下一打量,直接把嫌疑定到了这二人身上。
于是副官单手一点,几个当兵的一拥而上,把周立行和静空抓了出来。
静诚上前去拦,却被副官一脚踢翻在地。
“这两个和尚,倒是年轻俊朗,怪不得八姨太要红杏出墙。”副官用手枪挑起静空的下巴,流里流气地点评,“有点书生气质。”
然后副官看向周立行,“啧,这个嫩了点,不过少年人血气方刚,受不得勾引,也是容易破戒。”
“小僧昨日一直在主殿值守,来往香客居士都可以作证,请长官莫要误会。”
静空不卑不亢地回应,同时也替小师弟解释,“静善小师弟昨日上午一直在厨房忙碌,下午出门去喂猴子,并不在寺内……”
副官根本不听,反手用枪身给了静空脸上一下,静空嘴角被打破,血丝流了下来。
“再说一遍,莫给老子讲屁话。”
副官根本不想听,他昨晚没有守好被关押的八姨太,那贱货竟然撕了衣服绑成绳子吊死在了门框上。今儿个要是找不到自甘认罪的奸夫,回去还能保住职位吗?
要依他以前的脾气,那直接把这庙里的和尚都打死,一把火烧了,再回去禀报一声完事。
现如今可不行,老大说了,大军阀们都在峨嵋山报国寺搞军官培训,蒋委员长还去了山上寺庙求签,他不能把事情闹大,家丑不外扬,冤有头债有主,找出奸夫弄死就行,不牵扯旁人。
所以,他不在意谁是奸夫,只要有人站出来认罪,然后干脆利落地去死了,就行。
静空被打,周立行火冒三丈,然而静空却又再拉扯他的手,示意他冷静。
周立行咬紧牙关,看向主持静诚。
静诚被僧人们扶起来,又急又怒,“你这般不听人解释,这是非要把此等过错硬按……”
砰!第二声枪响。
静诚脸色苍白,那子弹擦着他的头打过去,碎了身后佛像。
“来人,点香,一炷香燃了,没人站出来认这事儿,就先在这两个俊俏和尚里挑一个毙掉。”
副官舔着牙齿狞笑,“老子才没得精神跟你们吠,反正死一个,今天就能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