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哥赶紧端起碗使劲刨两口,嘴里塞满毛肚儿,出了门。
周立行鞠躬道谢,想跟着幺哥一起走,刘五嬢却招招手。
“九娃儿,坐下吧。”
黑老鸹眼珠子一转,似乎猜到春妹儿要说什么,他想了想,也行。
于是黑老鸹立即起身搬了个圆凳子放自己身边,旁边管事也手脚麻利地摆好了碗筷。
周立行不知道刘五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谨慎地坐下,不敢动筷子。
“黑老鸹,你觉得这娃儿如何?”果不其然,刘五嬢把话题抛给了黑老鸹。
“父母双亡,无牵无挂;心性耿直,知恩图报;仪表堂堂,身手敏捷。”黑老鸹摇头晃脑,“是个好苗子啊,咋滴,你要收干儿子?”
刘五嬢一脚狠狠踏上了黑老鸹的脚背,黑老鸹嗷地惨叫一声。无他,刘五嬢的绣花布鞋前半部分包的是铁。
“莫踩,莫踩……春妹儿,我好好说话,好好说……”
黑老鸹哎哟哟的求饶,周立行则是忍不住噗地笑起来。
“让我再看哈嘛,你不要心慌,我心里有哈数!”黑老鸹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一脸褶子皱城一团,做个可怜模样。
“我晓得春妹儿关心我,你放心,我给自己算过的,有人埋我……”
刘五嬢气不过,又踏了一脚上去。
周立行如此聪慧的人,虽然刘五嬢和黑老鸹没有明说,但他已经听的差不多明白了。
黑老鸹这个老袍哥江湖漂泊几十年,看样子是无妻无子,五嬢的小名应该是叫春妹儿,与黑老鸹是多年旧识。眼下,五嬢应该是动了心思,想让黑老鸹收个干儿子,给他养老送终。
周立行已经送了家婆,还送走了老主持。如果有人能教他谋生的本事,给他安稳生活的地方,那再给谁送下终养下老,他也没意见。
孤儿嘛,总是希望能有一起生活的家人的。
眼下看来,这个黑老鸹虽然爱坑骗人,本事还是有一些的,起码今天能在危急关头救他,至少不算个坏人。
黑老鸹想要再看下,那他也看下,大家要是看对眼,不一定当干儿子,当个关门弟子也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周立行便不紧张了,他大大方方地拿起筷子,伸进锅子里捞肉吃,这味道闻着也太香了!不吃白不吃!
黑老鸹见周立行放松下来开始大吃特吃,人老成精,他也懂了周立行的意思。
于是,在场的人心照不宣,好吃好喝继续摆起龙门阵。
一顿饭吃下来,周立行听的云里雾里,很多关于袍哥的黑话听不懂。吃完饭,他向刘五嬢、黑老鸹和各位管事道谢,依旧兢兢业业地去当自己的堂倌。
大约到了夜间十点,县城里规定的关门时间到了,普通客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但茶馆并不一定会完全打烊,因的还有一些二楼包间的,会干一些其他事宜,有的是打牌打麻将,有的是密事夜商。
但今晚,刘五嬢却亲自去邀二楼剩下的客人们先行离开,她给的理由很简单也很有规矩:
店里有人犯了忌,她要清理门户。
此话一出,贵客们也没了探究的心思,毕竟不管在哪里,清理门户都是个很严重的事情。
谁不知道千秋茶馆是袍哥的堂口呢,刘五嬢坐镇这里,背后还有大爷支撑。算了算了,袍哥自家人的事儿,外人还是别掺和。
就在周立行以为自己可以去歇息的时候,幺哥带人来请他。他跟着幺哥先是去了库房,然后才发现,库房角落的柜子可以移开,而下面竟然还有一个地下室。
周立行跟着幺哥几人下去,赫然发现这竟然是一间牢房!
此刻牢房里点着煤油灯,房间主位有一张黑木大椅,左右各有三张雕花木椅。刘五嬢坐在黑木大椅左侧最边上的雕花大椅上,其余椅子是空的。黑老鸹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角落里嗑瓜子。
房间里除了幺哥和黑老鸹,还有六名汉子,其中有两名是茶馆里的堂倌,剩下四个看起来反倒是像平日里经常来喝茶的客人。
周立行轻声细气地走过去,才看到对面墙上锁了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人,仔细一看,竟然是刘斑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