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些县城家族出来的人里,竟有两人未曾用过食水,身上竟然藏着枪,他们站起来,举枪就射。
呯呯枪响,一人试图向周立行开枪,然而周立行一脚踢翻梁承禄面前的桌子躲开,那人怕误射到梁承禄和头人,干脆把枪对准了屋外的阿涅。
剩下一人则是直接开枪想要击杀许知武的部下,好在那些士兵们已被许知武的怒吼惊醒,大家都是日常操练的士兵,只要有了防备,虽然手脚发软也还能尽力躲避。有人被子弹击中,但多数人躲开,并且及时扔出手里的餐具扰乱对方视线。
眼见事态失控,周立行将手中匕首掷出,射中试图强杀阿涅的人,他更加的眩晕了。
梁承禄已经豁出去干这种杀人灭口的事情,他自然首先不会放过周立行,当即扑了过来。
周立行气力不济,一身武艺难以施展,梁承禄好歹也是走江湖的镖师出身,此刻打起来自然是占上风。
周立行连挨几拳,眼见梁承禄拔了夷人身上的佩刀而来。
他愈发视野模糊,四肢发软,想躲也躲不开了!
生死边缘,周立行突然大喊:
“我是红汉!我是红汉的人!”
周立行完全是在赌!
他赌头人说的寨子里很多男人跟着红军走是真的!
赌头人是真的憎恨梁承禄这些人,赌他真的是信服红军!
头人一惊,啪地把佩刀夺回来,手一挥,那些原本隔岸观火的曲诺们当即怒吼起来,将梁承德和剩下的两人按住。
梁承德万万没想到,事态竟会如此发展!
他们推算了无数种可能,做了这个几乎是无解的局。
林人梅要搞禁烟,就让他负责铲烟苗,去得罪周边士绅和山中夷人。
他若拒绝铲烟苗,那就办他个不遵上令、渎职懦弱,让他滚回24军去;会理一地便可以被胡一雁暂时掌握,以等到各方势力再次较量出一个新的县秘。
林人梅如果带队出来,就除掉林人梅。林人梅不出会理县城,必然会派出得力下属,那么就斩断林人梅的臂膀干将。
林人梅派出许知武和周立行,只要这些人出了会理县城,他们就绝对不会让这些人活着回去。
他们猜到了周立行对梁承禄的怀疑和防备,猜到了夷寨可能不会全力支持,也衡量过许知武带来的一个排的战斗力该如何收拾,甚至设想过周立行真的勇武过人能从这里逃走,然而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有这般突兀的转折!
“你是红汉?”头人走到周立行面前,眯着眼睛打量。
周立行心中飞快地转动,“咱们红军的队伍,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那头人的眉头放松了几分。
周立行又背起了《中国苏维埃政府、中国共产党中央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那是他和黑老鸹第一次去重庆的时候,被进步学生塞的印刷品。
他过耳不忘的本领,再一次用了起来,当初方结义说过的那些事情,成了此刻他保住所有人姓名的机遇。
他还讲起了青神县的西山起义,讲起了方结义遇到过的川南游记纵队,讲起了林玉翠口中的延安。
头人冷不丁地问,“那你为什么在袍哥的堂口里?”
周立行平静地回答,“我是从成都过来的办事的,红汉里也有袍哥。头人,这个梁承禄,肯定是知道了我红汉的身份,才故意要杀我。”
梁承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头人竟然对红汉那么信任和包容,他只能挣扎着喊道,“别信他!他撒谎!他就是勾结县秘收拾咱们,只铲咱们的烟苗……”
“我们是来铲堂口定的烟苗,拿回去交差的。别的,我们不会动。”
周立行立即跟话。
“给他们喂解药。”
头人点头,吩咐着,让人给周立行喂水。
“我知道大烟害人,不是好东西。不过,现在大家都种,我不能不种。”
头人似乎是信了周立行,他说话的时候,十分诚恳,“你是红汉,我跟你说实话。如果以后你们的队伍回来了,能让咱们所有人不种大烟,都能有饭吃,有衣穿,不受打冤家的威胁,我们会自己铲光所有的烟苗。”
周立行喝下解药,垂下的眼眸有涟漪晃动。
他进一步懂得了林人梅的意思。
禁烟,禁的不仅仅是大烟,禁的是贫困,禁的是动荡,禁的是利益驱使下的人心反复。
眼下内忧外患的国家,无论有多少能人志士,只要一日乱世不终结,这大烟,都禁不住。
周立行并不是红汉,但他此时,因红汉的身份绝境逢生,并受到了夷人们的尊重,所以,他也期盼着头人说的那一天。
“好,等我们来的时候,你们过上了好日子,我们一起把烟苗铲干净,一起过不愁吃穿的好日子。”
头人哈哈大笑起来,“好。那,你们这事?”
周立行和喘着粗气的许知武对视一眼,回答道,“我们自己解决。”
说完,头人让人搜了梁承禄等人身上的枪和武器交给周立行,把阿涅留下,便带着人走了。
阿涅这些日子受得苦涌上心头,二话不说竟是从周立行手里拿了一把枪,对着梁承禄便开。
周立行眼疾手快地拐了阿涅一肘子,这才没让梁承禄被打死,不过大腿上还是挨了一子弹。
许知武身喝下解药,但短时间也恢复不了,他眼角通红,额头上青筋迸出,深深地吸气:
“小兄弟,留手!我们要带回去审!”
梁承禄自知自己必死无疑,干脆把头一别,不说话。
周立行喝了解药之后,没过多久已经恢复了些力气。他面无表情,抽出匕首在火塘里烤了烤,贴心地为匕首消了毒,然后蹲在梁承禄旁边,也不说话,就那么直接划开梁承禄的皮肉,把子弹挑了出来。
“啊啊啊!!!!!!!!!!!”梁承禄的惨叫声几乎可以掀飞房瓦。
然后,周立行给梁承禄的伤口上泼上酒,在他的哭叫声中简单地包扎了伤口。
“梁堂主,你可以什么都不说,我也并不一定非得知道。”
“我是刑纲,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会知道,活着受折磨,不如痛快的死。”
梁承禄被周立行话里的冷意吓得有些发抖,他常年走江湖,自然是知道许多让人毛发悚然的刑罚。
“……你能给我个痛快?”梁承禄还是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