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直到指尖碰到无知镜的镜面，才猛然惊醒，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陷入了恍惚。

顾渊若有所思地看着无知镜里头叫人赏心悦目的画面，大体上虽和他去接苏漫漫时相差不多，细看之下，诸如苏漫漫所穿的衣服，泉水的颜色，周围的景致等皆有些许不同。

不该是这样。

顾渊敲了下无知镜的镜框，让你干活是照出别人的本相来，不是让你往锦上添花，把人变得更好看来。

无知镜自然不会回应顾渊。

顾渊等了半天，他甚至连美女变野兽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结果除了美美地欣赏了一番这活色生香的画面外，一无所获。

顾渊压下身体里莫名的躁动，一挥手，美人美景连同泛起涟漪的水面一起徐徐消失。

再度清晰后，显现出来的就是顾渊拎着王小宝在水里涮的场景。

顾渊这才知道原来这镜子还能记录下声音。

只见小宝缩着两条小短腿，抱着顾渊的胳膊，边笑边喊：“哈哈不要不要，爹爹不要把我放到这水里！”

有了苏漫漫的前车之鉴，顾渊预想王小宝也同样显不出“本相”来，谁知镜里突然一变，小家伙无忧无虑的笑声还在耳边，镜子里的小人儿却从一个锦衣玉带、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变成了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嶙峋的青面小儿。

顾渊盯住镜子里除了眉眼，没有半点和王小宝相同的小东西，逐渐陷入沉思。

多亏了小宝爱叭叭，所以顾渊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了王小宝的出身，以及和苏漫漫的相遇。

顾渊从知道王家村的存在之时，就叫人去把王家村查了个底朝天，只是一个地方若是没出过什么大人物、大事情，别说是村子，就是一国，也只会被历史的长河所湮灭。

顾渊知道小宝在遇到苏漫漫以前因为暴食症与“异食癖”，很是受过苦，所以无知镜里头显现出的“本相”倒也说得通。

只是……

顾渊用手微撑着脸颊，看着无知镜渐渐暗淡下来，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此间有三界，三界有九族，除了人族外，另有妖魔鬼怪精灵神仙。

最得天道庇佑的乃是人族，最遭厌弃的乃是神族。

上古开天辟地后，自混沌之中诞生的九位神，早已尽数陨落，唯有魔神因独享一界，才堪堪留下了血脉与传承。

所以顾渊虽统率魔界，被称魔尊，但其实该是神族后裔，只不过魔神本就特殊，顾渊因传承又知道他与上古九神族相差甚远，所以倒也不在意被看做魔族。

三界众生皆有族属，所以他和这对母子初遇时，苏漫漫误以为他重伤昏迷，割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喂他，那时他便知道了，苏漫漫绝非人族。同理，王小宝的异食之症暂且不谈，只说这小家伙把魔晶石当饭吃这一点，明显不是人能做的事。

若说王小宝是魔，却又不尽然，没有魔能够和灵犬玩到一起，灵犬之敏锐，非上等魔不能瞒过去。

这些事顾渊想都不用想就能举出一大堆例子来，偏偏面前的这面傻镜子，要么只知道瞎渲染别人的夫人，要么只知道给他看曾经的可怜宝，正经的是一点儿也不做。

顾渊听见马车里头的动静，猜想是苏漫漫醒过来了，沉吟了一下，决定最后再试一下，伸手招白浪过来。

“变回人形，站镜子前本尊看看。”

白浪一头雾水但是照做，许久没变回人身了一时还有点儿不太习惯，刚站到镜子跟前看了一眼好陌生的自己，一个眨眼，镜子里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子就变成了一条好狗……啊呸，是恶狼。

白浪这才知道魔尊大人拿着这从水里捞出来的镜子看了半天，原来不是在顾影自怜、欣赏自己的美貌，而是在琢磨这么个神奇功效。

刚才为了叫他变回人身，所以顾渊解了他身上的禁制，白浪好不容易能说人话了，抓紧时间拍马屁：“这镜子好厉害！竟然能显出本相来！”

白浪这话倒也不是胡诌，能照出一般妖魔的照妖镜已经是难得，他怎么着也是魔界排得上号的大妖魔，能勘破他的原形属实厉害。

顾渊瞥了一眼白浪，没有说话。

镜子没有问题，所以有问题的还是那母子俩。

顾渊收起了镜子，示意白浪自觉变回去，而后施施然朝马车走去。

从都不是人这一点上来看，他们一家三口倒是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