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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守之势异也。
片刻后,韩濯和宋青瑛站在头领面前,屋内四周全部站着提刀带枪的红巾贼,好歹是没捆他们。头领坐在虎皮椅子上,阴沉沉看着两人,似乎在埋怨他们坏了好事,方才李三三见了故人,还没来得及欣喜地问东问西,就被“请”到了房间里面。
韩濯咽了一口唾沫。
这人看上了李三三?
韩濯之前其实没注意过李三三长得好不好,而现在明明是危急存亡之秋也,驸马清奇的脑回路却不可控制地跑偏,回味起了这门亲事的可能性。
李三三平时不修边幅,素面朝天混在一帮泥腿子里面招摇行骗,让人忘记了她其实生得浓眉大眼,灵气逼人。韩濯又瞧了瞧这红巾贼的头领,身为匪首,长得…竟然很端正?
好像和李三三还有点夫妻相?
什么跟什么!韩濯清空了自己乱七八糟的脑子,虽然说两个人相貌不俗,虽然说两个人一贼一匪臭味相投,虽然说这匪首看起来十分讲道理,但是李三三不乐意,那是绝对不行的。
匪首发话了。
“你就是韩濯?”
语气好像在盘问勾搭别人老婆的小白脸。
韩濯装大瓣蒜:“在下随行的医师失踪多日,鄙人也一直在找她,听闻音信就立刻赶到贵寨,事出突然,没来得及递上名贴,请您见谅。”
“说得倒是很客气。”匪首阴沉着脸:“你就是这么客气的?”
韩濯顺着目光看去,那放哨的倒霉蛋被人扛进了屋内,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但鼾声如雷,不像纯晕。
“我问你,”头领道:“李姑娘是你什么人?”
韩濯朝宋青瑛挪了挪,飞快答道:“随行的医师。”
“京城那么多名医,驸马找一个不难吧,为什么单单要一个江湖游医做随从医师?”
“李姑娘是我朋友,她认识我比驸马还早些。”宋青瑛站到了韩濯前面,回答道:“李姑娘虽是游医,但医术高超,胜过御医百倍,愿意和我们去灌州,是和我们有情分在。”
那匪首冷哼一声:“灌州?那地方穷山恶水,她跟着去能有什么好前程?”
“这便不是旁人能置喙的了。”宋青瑛不卑不亢道:“李姑娘愿意和我们来,这是她为自己选的前程,为何您不相信她的眼光?”
那人站了起来,面沉如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京城纨绔私下里有多龌龊。”他透过宋青瑛,恶狠狠盯着韩濯。
“我张大成虽属匪徒之辈,却是劫富济贫的义匪,做不来伤天害理的事,而你们这些人最是道貌岸然,李姑娘天真烂漫,定是被你诱骗了去,你祸害了那么多姑娘,我怎么能放心她跟着你?”
韩濯目瞪口呆。
大哥你要不要看看谁才是天天骗人的那个,还有,啥叫祸害那么多姑娘?她韩濯一张脸的确英俊潇洒,可只有软实力,又没有硬实力,就算有贼心,也动不了真章,她活这么大嘴都没亲过!再说了,啥叫“跟着你?”公主殿下还在呢!
简直是千古奇冤!
宋青瑛发话了:“张先生是从哪道听途说这些?”
张大成重新坐了回去,眼中却怒意未消。
“驸马平日作风如何,我最是清楚的,你不信驸马,为何不信我?难不成我堂堂公主,还要为她遮掩不成?”
“你就是长宁公主?”张大成好像想站起来,却不知怎么仍然没抬起屁股。
“正是。”宋青瑛颔首:“京中有些流言,这我知道,不过是朝中党争的一部分,驸马无辜被卷了进去,她平日谨言慎行,每日里都和我在一处,哪有什么时间寻花问柳?先生未免论断下得过早,驸马以赤诚之心待三三姑娘,是真心把她当朋友,你这样一说,难道不也是玷污了三三姑娘的情义?”
张大成似乎缓了一口气,可仍狐疑道:“殿下说的当真?”
“自然,”宋青瑛道:“驸马对我……”说到一半,他卡壳了,驸马的情义于他,终究还悬在半空,他难以启口。
“我早已心许了殿下。”韩濯接道:“韩某人对殿下忠贞之心,天地可鉴,不可能再插进来什么旁人。”
宋青瑛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知道韩濯这些话只是权宜之计,可脸上却不可控制地热了起来,他转头对上了韩濯的眼睛。
她的眼睛生得多情,眉目缱绻,认真地看向旁人时,很难让人不当真。
宋青瑛情难自抑,握住了韩濯的手。
韩濯被他握住,心头微动,愣了愣,虽有些别扭,却也没撒手。
“……”张大成沉默。
“那我问你,我若是想留李姑娘在寨中,你允不允?”
韩濯正色,手仍然和宋青瑛握在一处:“李姑娘是我们的朋友,你问我允不允有何用,不该问她愿不愿?”
张大成似乎无话可说,他叹了口气,站起身走了下来。
韩濯发现那老虎皮好像是假的,墨水都有点褪色了,有点忍不住想乐,这红巾贼未免有点草台班子。
“既然如此,我张某人愿意和驸马交个朋友,”张大成道:“前几日寨中叛乱,叛徒头领行事冲动,趁我不在寨中,这蠢货带领一些弟兄偷袭那些与灵山村同流合污的恶贼,险些全军覆没。”
“倒也多亏了韩大人杀了恶贼头领,才让我寨中兄弟少了伤亡,如此说来,我倒是欠你一个人情。”
“不敢。”韩濯心头松了一口气。
“大人若是认我这个朋友,便干了这一杯,也算我给你赔罪了。”
韩濯看了一眼端上来的酒,两眼一黑,这哪里是一杯,明明是一坛。
这人真是小心眼,就因为李三三不跟他走,变着法找人不痛快。
“她不能喝。”宋青瑛挡在了韩濯身前,韩濯还受着伤,这么一坛烈酒 ,身体哪里受得了?
“嗯?大人是觉得,和我这么个匪徒攀扯上关系,辱没了你?”
“不敢,”韩濯忙道:“只是在下实在不胜酒力,失敬失敬。”
张大成挑了挑眉,还没等他说话,宋青瑛就把酒坛夺了过去。
“这一坛,我替了。”
说着掀开酒封,直接灌了下去。
未成年饮酒这还了得?韩濯赶忙去抢,可一坛酒早就被这不要命的公主豪饮得空了一半。
韩濯吓得够呛,紧张地盯着宋青瑛,他喝得太猛,酒劲上得也快,须臾之间便脚步虚浮,一张玉白的小脸很快翻了红,真真压倒桃花。
“阿瑛?阿瑛?”韩濯搂住了有点踉跄的宋青瑛,轻轻唤道。
宋青瑛看着韩濯蹙起的眉头,鬼使神差一般伸手揉了上去。
他觉得自己真的醉了。
张大成看着有点牙酸,挥挥手道:“若不嫌弃,今夜便在此处下榻吧,山中多匪,我派人送你们去灌州,也算是还了你们一个人情。”
韩濯搂着宋青瑛,没来得及和张大成说什么几个年轻的红巾军便走上前去,要带他们去房中休息。
宋青瑛好像彻底醉了,韩濯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阿瑛?还能走吗?回房了好不好,嗯?”
宋青瑛歪了歪头,带着醉意用满含水光的眼睛看着韩濯笑,一歪头,嘴唇触到了韩濯拇指上的红痣,麻酥酥地痒。
韩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