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宋青瑛看着韩濯将这白色的东西投入冷水,不一会儿就引得水开沸腾,她碰到了碗沿被烫了一下,一边蹦一边道:“哎呦好烫,要不殿下搞个碗放在上面来煮点细面,莫浪费了。”
最后细面还夹生着,那点可怜的生石灰便用完了。
当最后一步煅烧完成,韩濯捧着那不大的一包白色粉末,热泪盈眶。
“就这?”李三三鄙视道。
韩濯怒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总是打消人积极性!你知道这东西用处多大么?而且你的病人日后若是有胃气要降,只管稀释些这个就好,比你那泻心汤见效快。”
李三三立时不吱声了,要了一点带回去研究。
宋青瑛在屠户那里买了些猪板油,依着韩濯的意思在厨房里炼了起来,剩下的油渣还被韩濯带去做了回下酒小菜,碱水,猪油,盐水被倒在一处搅动,神奇地从一锅稀里咣汤的玩意变成了粘稠的膏状物。
“这个放在模子里定型,几日便成型。”
宋青瑛看着韩濯变戏法一般搞出了胰子,仔细瞧了又瞧:“看着好像是比目前流通的要好,但似乎也没找到更多妙处......”
他说得委婉,但韩濯立时明白了:“这其实是最基础的,若要品相好,卖得高,可以添些花瓣香脂香料,再做几个好模子,形状别致些,对了殿下,不如设计一个logo......咳,招牌标记印在上面,叫胰子我总是不太习惯,不如就称之为香皂吧,和从前古法制的胰子区分开来。欸不对,我怎么觉着这东西做出来应该垄断卖给宫廷......怎么听都比和那别国商人交易有前途。”
说到这韩濯才反应过来,羊毛出在羊身上,自己这是在怂恿宋青瑛赚自家人的钱。
宋青瑛眼神闪烁了一下,笑道:“清之说的也是,只是他有我不得不去拿的货。”
韩濯还沉浸在兴奋中,并未追问:“有了这碱,只造香皂未免大材小用,琉璃,染丝织品......几乎是万金油。”
一月后,宋青瑛得到了最终的成品皂。
韩濯刻了十分方正的模子,那加了各色花瓣的香皂颜色艳丽,方方正正漂漂亮亮地躺在盒子中,引得李三三啧啧称奇:“你搞一堆屎尿竟然能做出这东西,神奇,神奇!”
韩濯嫌她话糙,但也没计较,道:“李大夫,那些艾草啊柏叶啊什么,对皮肤或头发好的,亦或有什么其他功效的草药方子,尽可以想一想,放在这香皂中应当合适。”
宋青瑛赞成道:“的确,若是能做大,不能长时间靠这几种光看着漂亮的基础样式,定要常常推陈出新才成。”
说话见,他无意间瞟到了韩濯的手,心里不由一紧。
韩濯未察觉宋青瑛的目光,仍然在和李三三掰扯药皂的款式功能,待李三三起身告辞,才发现宋青瑛表情不对。
“阿瑛?”
宋青瑛没说话,拉起了她的手。
韩濯的手因着这磨人的岷江堰工程而冬日粗糙开裂,添了些小疤痕。而眼瞧着又添了新伤,宋青瑛明明记得昨日还好好的。
“怎么弄的?”
她手心烫了大大小小六七个水泡,有的已经破了,表皮皱巴巴硬邦邦,韩濯尴尬地抽回手道:“已经找李三三敷过药了,不打紧。”
“你不是说会珍重自己么?”宋青瑛语气不由得带了点质问:“昨日也没有用窑炉,而且用之前也没烫到过,你又干了什么,怎会伤成这样?”
韩濯被宋青瑛这么一说,心虚之余带了点被小孩管的尴尬:“又不是大伤......”
“好,我明白了,非要被捅个窟窿才算大伤。”
殿下好像是有些生气。
韩濯想道。
宋青瑛垂着头,突然被一种流光溢彩的东西晃了一下眼睛。
他抬头,看见韩濯手中拿了根通体透明的发簪,簪体似乎是两股琉璃交缠而成,十分别致,只是一粗一细,工匠似乎学艺不精,看着有些粗糙。
韩濯尴尬开口:“其实......是想做得更好些再送你的,我第一回做这个,手笨了些,殿下别嫌弃。”
宋青瑛心头一震。
石灰石,河沙,制好的纯碱,成了烧制这琉璃的原材料。
韩濯第一个做给他了。
“你不喜欢么?”
宋青瑛看了韩濯良久,道:“我喜欢,也不喜欢。”
什么叫我喜欢也不喜欢?
韩濯不明白,也搞不懂宋青瑛什么意思,他的心思向来难懂,深得和海底针似的。
宋青瑛没谢她,也没再责问她,只是沉默着上前,把她抱紧了些。
近乎璀璨的夕阳里,韩濯听见了他轻得几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