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没响,电话那头直接传来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忙,来电信息将以短信形式……”
傅岐挂了电话,问:“收到短信了吗?贺神医?”
贺玉京手机跟着“der”一声,屏幕亮了一下。
“收到了”,他往下划拉划拉,一直划到四年前。几百条短信有着统一的格式,齐齐躺在贺玉京的垃圾箱。
“没想到我都给你拉黑四年了”,贺玉京把两个果核并排竖在茶几上,“时间真快啊,傅岐,我们挺久没见了。”
傅岐“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或者问问我,有没有在手术时故意落把剪子在你这个情敌的胃里。”贺玉京问。
傅岐沉默,半晌才说:“闻俞是不是找过你。”
“那得看是什么时候了。”
“要是你们分手前,他一次都没找过我,要是你们分手后,他倒是找过我很多次。”
傅岐不作声,他拉拉被子,盖到自己肩膀:“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贺玉京说:“闻俞没让。”
他叹了口气,枕着手臂,声音淡淡的:“本神医的原则一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要是我知道他当年是跟柳白楠滚在一起,我更不会管他。”
柳白楠这三个字,让傅岐的眉峰皱成难受的弧度。
贺玉京看了眼他的神情。
“二少让我劝劝你,别为了这么个小孩儿搭上自己的命。”
傅岐却问:“闻俞生了什么病?”
贺玉京停顿稍许。
“我不建议你知道,但你如果真想知道的话”,贺玉京嗤笑一声,将傅岐拉出黑名单,“我倒是挺乐意告诉你的。”
“作为你抢走瑶瑶的报复吧。”
贺玉京用短信发了几张照片过去。
傅岐手机连响,他拿起来看,我跟着凑过去。
小图很虚,类似座机画质,需要点开后下载才能查看高清原图。
但即使糊成这样,照片里仍然可以看出个大概剧情。
十数张照片的主角都是同一个青年,有时正对镜头,有时背向,但唯一相同的地方,是每一张照片里的青年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外伤。有时是脸上成块的淤青,有时是手臂腰腹混乱的伤痕,还有一些类似棍伤鞭痕。
有几张里是青年倔强地侧着头,嘴角有凝固的血,不肯去看摄像头。
傅岐的手抖得厉害,点了几次下载都没成功,他闭着眼,把手机摔在了一边。
“他怎么弄的。”傅岐问,“柳白楠很爱他,对他很好,不会把他伤成这样。”
贺玉京“哦”了一声:“少提点柳白楠,烦他。”
“他当年不敢去其他医院,就是不想说明这些伤是怎么来的,而我看在他跟过你的面子上,也没多问。但能看出来点的是,他的这些伤大概不是出自一个人。”
贺玉京想了想,“你们这圈子都怎么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傅岐闭着眼,眉心控制不住地收缩,他少顷才说:“你应该问问的,闻俞不是那样的人,他肯定是有难处……玉京,你真的应该告诉我的,真的,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
“物以类聚,他能把腿劈在柳白楠身上,他能有什么难处。”
贺玉京又重复了一遍:“我要是知道他跟柳白楠滚在一起,我让他连医院的大门都爬不进来。”
我:“……”
傅岐的手机倒扣着,我只能飘到贺玉京旁边,从他的手机里看那些照片。
从座机画质到4K高清,我愈发说不出话来。
照片里的我很瘦,肋骨快冲出淤青的皮肉,肩蜷缩着,手肘肿着。那时候眼睛很大,在快尖成锥子的脸上显得像是三星堆。
我苦笑,到底,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还是没了。
也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有些庆幸。庆幸我死在傅岐怀里时,那尸体肥瘦正好,脸白白嫩嫩,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也光净整洁,没有这些丑陋的伤痕。
留给傅岐的临终长相还是不错的。
我的心情好了点,飘回傅岐身边。
贺玉京又说话了:“哦对了,有一点我还是要说一下。”
“闻俞之所以愿意拍这些照片,是因为他没钱挂号,更没钱看病,而我需要留底作为他的诊疗记录。”
“我的号35块钱,他拿不出来,自己在候诊室蹲点等我下班,看见我就凑上来,也不说话,我给他看伤上药,他说完谢谢就走。”
“而我最后一次看见他,他给我拿了一筐鸡蛋。”
贺玉京夸张的笑了起来,他比了个圈:“瞧,21世纪二十年代,他给我拿了一筐鸡蛋,不知道的还以为穿越到清朝了,没钱看病就给郎中拿鸡蛋,然后郎中感动的和病人抱头痛哭,真好笑。”
我再次:“……”
我冲过去,恶狠狠地给了贺玉京一拳:“一天天的竟给傅岐瞎说!还替我卖上惨了!我要是想让傅岐看到我那惨样我早去世钊蹲他了,我还至于迂回着找你?!气死我了,还有,那特么是鹅蛋,高贵的鹅蛋!8块钱一个呢!你这个指鹅为鸡的混蛋!”
我喘了喘气:“我,我想起来了,我那时候没钱是因为把钱都给了……”
等下,给了谁?
脑中隐隐有念头闪过,我刚想细琢磨,却发现它快的根本留不住。
我心一乱,刚刚才成型的部分记忆竟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