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保东聚众哭丧大闹世钊这件事扩散的很快,傅岐几分钟内连续收到多条世钊董事会的消息,无一不在问他这位闹事者口中的死者究竟是谁。
距我们当年分手已过去四年,他们记不得我太正常了。
傅岐被叮叮作响的手机烦到,蹙着眉回复了两个人,到第三个人就没耐性子,直接静了音。
傅岐低声不满:“一个个平常见首不见尾,有点八卦倒是嗅着鼻子来的比谁都快。”
输液瓶终于见了底,他摁铃招来护士拔针。护士姐姐推门进来,背后还跟了一道人影,狗狗祟祟的,进屋先关门,还不忘偷偷用余光打量了一番。
等护士拔完针离开,他才小心翼翼地说话:“傅总您好,我是薇姐派来接您过去的……我,我叫吴尘,小土尘,您叫我小吴小土都行……”
吴尘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瑕疵,急忙纠正:“小尘……不是小土。”
同时,傅岐收到了苏薇薇的消息,附了吴尘的照片,外加了三个举手的表情,证明他不是拐卖人口的。
傅岐这才抬眼看他,神情温和地点了点头。
输完营养的傅岐面颊中总算有了点血色,唇尖微微带着薄红,有点长的额发挡着泛青的眼睛,正好露出一截挺拔的鼻梁和瘦削苍白的下颌。比起年轻时总透着冷漠疏离的立体五官和紧紧绷直的坚硬颌线,如今的傅岐从眉骨开始,自上而下都轻柔和缓了许多,锋利锐减,俊美不改。
大概是要去面对闻保东的缘故,傅岐收敛了独处时总有的那股子疲态,上身端正正坐着,腰背流畅,膝盖微微合拢,一双长腿在床边交叉伸展。
吴尘看着他,除了开局一句不算流畅的自我介绍外,多余的一个字都愣是说不出来。
傅岐见他不动,缓缓歪了歪头,一手撑床,一手向他轻轻挥挥:“怎么了?”
吴尘缓过神来,从脖子到耳朵尖都冒出来热红,我看见他清晰的喉结上下滚动,又过了好几秒才说出话:“薇…薇姐让我给您带了衣服,领结和袖扣都在盒子里,说鞋让您穿现在那双,反正都是新买的……傅总您,您过目一下。”
傅岐示意他把东西拿过来,吴尘便捧着熨贴得当的手工西服走进,又打开盒子把领结拿出来放一边,站在离傅岐不过两人距离的地方,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我也看着吴尘,见他眼神从恭敬一点点到热切,又从热切一步步到慌乱。
我抿着嘴,一言不发。不是不想发,是发不出来。
“你”
“您……”
他们同时说话,吴尘弯下身,“您先说,您先说。”
傅岐笑笑:“吴尘是吧,你很紧张吗?”
吴尘忙不迭点头:“一开始是……后来见到您本人,反而没那么紧张了,您跟外面说的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傅岐没有深究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只是指了指床沿的衣服,对吴尘说:“如果你非要看着我换衣服,我想就轮到我紧张了。”
吴尘面上腾红一片,紧忙往病房门口的墙根走,走时太快,左脚绊了右脚,险些一头扎在墙上。
傅岐好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小心一点。”
吴尘吱唔一声,整个人快趴在了墙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墙面,一动不动。
傅岐很擅长换衣服,我记得刚在一起的时候,他最高记录是二十四小时内换了十二套。十二套,平均两小时一套,我那时明明时刻在他身边,却至今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背着我换的。
但傅岐今天有点笨。
他粘着胶带的左手垂在一旁,左半边衣服虚虚搭在肩上,他说:“吴尘,我的手很疼,你介意帮我一下吗?”
吴尘转过头,望见衬衫下利落紧窄的腰腹线条若隐若现,他脖颈有些僵硬地挪动,无声点了点头。
“谢谢你”,傅岐说。
我干脆扭头飘出了病房。
闻瑕姐带着那团黑雾跟随在我身边,抬手摸摸我的脸,关切问我:“小俞,你眼睛怎么红了?”
我摇摇头。
她满眼都是担心。
我勉强笑笑:“红眼和黑牙、白脸和长发,标准冤魂厉鬼的配置,我准备从第一款开始适应。”
闻瑕姐听完,抬手挽起一点黑雾,“你不是冤魂,小俞,被它们缠上的才是。”
黑雾如同细流,环绕在闻瑕姐青白色的手指上,她微微含笑,又将黑雾松开,抛回它的群中。
但情绪总是瞒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