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空气生硬,余思好冻得通红的鼻尖忍不住翕动,缓上来的劲儿冲得她肺管疼。下车到单元楼就几步路,两人静悄悄地无话可说,耳边却是呼啸的风声,寒风卯足了劲儿势必要压到路边秃树干。
陈聿明放慢步子不动声色替女生挡去大部分。
余思好没注意到,她只是一味侧着脸往家赶。
“你要——”
陈聿明站在玄关,想说的话没出口,被自己强硬咽了下去。
余思好进了卧室,迅速关上房门,隔绝两人再能交流的可能。笔直地一头倒在床上,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还是按捺不住竖起耳朵,屋里静悄悄,屋外也是静悄悄。听着听着,被酒精麻痹的脑袋昏昏沉沉,她睡了过去。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余思好顿时精神,她现在还不能睡,还得洗漱呢。晃了晃脑袋,不知道她刚刚是不是幻听,还是缓慢地去开门。
门外没人,家里也是安静无比。
目光落下,地面上放着一木质托盘,透明玻璃碗映入眼帘。余思好蹲下身体,微热烂熟的苹果酸甜味涌进鼻腔——是碗解酒的甜汤,上面还飘散着小小圆润的白色糯米丸子。
小时候余烟给她爸爸做过,一般剩下的就由她和陈聿明一块分享,为了做到绝对的公平,每人轮流一勺,但落在碗底最后一颗糯米丸子总是她的,因为她总是调皮地恐吓他。
“吃了肚子会黏在一块,拉屎都拉不出来。”
小陈聿明手里的勺子悬在半空,歪着脑袋疑惑,“为什么?”
余思好则是先下手为强,迅速最后一勺进嘴,一边嚼一边告诉他,“因为这是小好的霸王条约,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眯着眼得意地朝他笑,享受属于自己的胜利果实。
而他安静半晌盯着她,绷着脸,张嘴大声告状。
“余阿姨——”
房门咔哒打开,余思好望向声音来源,等来的不是余烟的苛责,而是不知多少年后长大的陈聿明。
身姿颀长,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他没有好好吃饭,有些清瘦,站在玄关暗处看过来,被灯光压住眉眼看不清神情。
陈聿明刚下楼倒垃圾,进门看见蹲在卧室门口的余思好。
她侧脸看过来,面上透粉挂着泪痕,含糊开口,“你为什么总是对我那么好?”
陈聿明身体一怔,脸上哭笑不得,换好鞋,走到余思好面前,单膝抵在地板上,与她平视,“那我该对谁好?”顿住,又问,“嗯?小好!”
余思好看着他,没有来的酸涩涌上心头,眼底蓄满泪水,银线珠子般落下来,滚烫地落在裤子上,一瞬间不见踪影,只余下淡淡的水痕。不让陈聿明看见自己囧样,她迅速埋进膝盖里,低声哭出来。
陈聿明手忙脚乱,挪开托盘。
两手贴着余思好耳侧,将她脸扶起来。
看她满面泪水,他喉管堵塞住,费了番力气声音还是有些嘶哑,温柔地问,“哭什么?”
两人相互对视,世界一下安静下来,只剩下余思好轻微的哽咽声。
孤独的人总是有趋向温暖的特性,余思好跪在地上,猛地扑上前拥住他,像透明玻璃碗里甜汤一样的家伙。
陈聿明猝不及防想接住人的双手,悬在空中。光听耳边女生细微哭声,潮热的泪水滴落在他脖颈,滚烫地好像要把他心脏烫出个洞,手臂慢慢收紧,他埋在女生头发里,感受她不想说出口的情绪波动。
“怎么了?”他低声极尽温柔地问。
余思好整理好情绪,依旧趴在陈聿明肩头,“你一直都没理我。”
陈聿明听见女生说话,心脏一颤,软化的冰淇淋般,皆托盘而出,“你不是说不喜欢我,那我就少出现在你面前,以免你心烦。”
余思好顿时无话可说,似乎是这样吗?
她沉默着只是一味埋在陈聿明怀里,又哭起来,声音不像之前的哽咽,伴随着更大哭声,耍无赖起来。
“那你就不和我讲话了吗?”/“呜呜~我也没回答啊。”/“你断章取义,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明明就是你——”
陈聿明乐了,胸膛轻微起伏。他坚持一个跪在地上的动作,右脚已经麻了。只能抱紧身上的余思好,所幸坐地板上,于是余思好被他抱着,也坐在他腿上。
拨开她泪水打湿,粘在脸上的缕缕发丝,他眉眼低垂看着余思好的鼻尖,轻笑,“那你就哭了?”
余思好迅速抬起头,唇瓣殷红,睫毛上缀着比露珠要小的泪珠,潮湿的眼眸盯着他,颇为可怜,又低下头控诉,“对!”
陈聿明幼稚劲儿上来,食指和大拇指捏着余思好脸,虎口卡在她下巴上,薄粉柔软的脸肉一掐一个窝,堆积在他指尖,“那是你先说的,不喜欢我。”
余思好被迫着无奈抬起头,对上他撞上来有些强硬的目光,瞳仁震颤,心虚地避无可避,极力歪着脑袋,不去看他。
但羊入虎口,哪有逃得了的机会。
陈聿明也跟着歪着脑袋,转过去盯着她,眼底含笑,问她,“所以呢?”
潮热的呼吸交融,余思好感觉就是陈聿明靠得太近,导致她少吸了几口氧气,所以现在呼吸有些困难。
“所以什么?”余思好嘟囔。
陈聿明郑重其事,轻缓地将女生脸转过来,无比认真地盯着她。
眼底似有光华流动,满是期盼,期待从余思好嘴里能得到肯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