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好手机没拿稳差点摔桌面上,另一只手捏着杯壁跟着轻晃了下,眼见杯口的水涨满将溢出,索性放着,等水凉再端起来喝。
“没…没有。”她即刻答,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余烟瞄了眼背对着她的余思好,作为母亲连她要抬哪只爪子端杯子都一清二楚,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此刻在撒谎。
“交了男朋友就带回来看看,但——”
余烟一说“但”字,话里的两个人目光顿时齐刷刷地看过去,“黄毛绝对不行。”
悬着的一口气终于落下来,吓余思好一跳,以为还有什么森严规则。瞥了眼陈聿明,他正在按捺住不颤抖抿嘴憋笑。真是离谱,黄毛也没惹,怎么对她的刻板印象那么深刻。
余思好长那么大,按理说叛逆心理逐年递减,她对余烟偏偏遇强则强,丝毫不退让,“那就找个白毛,蓝毛,绿毛……”五彩斑斓,凑个彩虹。
余音未落,余烟指着余思好对陈聿明说,“看吧、谁敢娶这个反骨仔,准备当一辈子受气包吧。”
陈聿明终于按捺不住笑出声,不好驳长辈的面子,只能低声地去附和,点头间偷瞄余思好——她瞪着他,气得冒烟,于是他又将脸上笑意遮了遮。
“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去你外公外婆家拜年。”余烟沉声道。
“有什么好去的,又没压岁钱……”她喃喃自语。
余烟能不晓得,自余思好成年后,整个家里少有长辈再给她压岁钱,每年见她看那些小辈厚厚的红包难免艳羡的目光,于是总是她借口零花钱,直接手机上发给余思好,但今年不太一样。
“拿去!”
余烟手里是个长方形软皮亮面的红包,还带着口袋里的温度。
尽管余思好绷着小脸,眼底逸出对钱钱渴求的光骗不了人,没拿到手,余思好抬头看了眼陈聿明,“你有吗?”
陈聿明笑着摇摇头,余烟一副怎么可能少得了他的模样,又从兜里掏出一份,“拿走,拿走!”
余思好就知道,竖起红包望向陈聿明,眼底露出狡黠的光,“欸呀,我都那么大了还有呢?”还厚厚一沓。
余烟收拾好手边的礼品,放到餐桌上,“不要的话,就拿回来。”
入了余思好这只貔貅嘴里,怎么还有吐出来的可能性,她趿拉着拖鞋丢下一句话,飞速跑走。
“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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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气包~”
余思好嘴角挂着笑,她就吃的差不多,出来透透气,消消食,陈聿明也跟出来,还没靠近,就被她察觉。
一群小朋友咋咋呼呼放鞭炮声,掩盖住不少说话声,陈聿明没听清侧着耳朵问:“什么?”
余思好盯着他,颇有些傲娇,缓慢嘟囔,“陈聿明是个受气包。”
呼出的热气刚接触冷空气就化成一团团白雾,像在只属于两人的世界下了场小雪。
陈聿明笑的热烈,薄薄眼皮上灰褐色小痣上跟随着笑声一起颤动,“嗯。”
隔壁邻居家突如其来的鞭炮声,惊起一群小孩尖叫,一齐在余思好耳边炸开,堪比炮弹。她捂住耳朵看,红纸火光热烈,悄悄瞄了眼陈聿明,他也在看,收回目光,两人嘴角止不住上翘。
“新年快乐!”
余思好默默讲。
没想到那么小声陈聿明竟然听清了,趁着天黑,他牵起她的手,靠近她耳边,悄声道,“新年开心!”
新的一年会更好。
“小好姐姐,放烟花吗?”
不知道哪个舅舅家的小孙女,朝她喊。
几个小朋友围在点了好几遍没点着的烟花前,有些束手无策。
余思好一个眼神,陈聿明乖乖去帮忙。小孩们蹦哒着期待,点着后,都四散奔逃,陈聿明抱着一个来不及小女孩,背对着冲天明艳的烟火朝她跑来,颇有些少年气的样子,像迎着岁月朝她奔来。
“小姑姑,新年快乐呀!”
小女孩笑得可爱。
陈聿明放下小孩,对她道,“那还有些仙女棒。”
余思好点头。
“去年没看见流星,但今年有烟花。”陈聿明替她点着,刺啦冒着白光的小烟花,在她眼前绽放。
“这也不赖。”
年后几天,余思好跟着余烟走亲戚,是走烦了,几乎每天都在和自己的脚趾做抗争,但母亲大人在身旁不敢作妖。剩下的假期,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小窝休息。
陈聿明见她神色恹恹的,“出不出去玩?”
余思好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问,“还有哪好玩的地方吗?”
“国外时住在一块的室友,最近回国,约着出去喝酒,去不去?”他盯着手机,淡淡道。
屏幕上一白一绿信息条,上下交错排列,陈聿明和他朋友正在商量,他直接怼到余思好面前,让她抉择。
余思好突然来了兴致,陡然坐好,错开脑袋直接问出口,“男的?”
陈聿明目光缓慢挪过去,眉梢挑起,静静思考了会儿,“emm,应该是男的。”
“高吗?”
他点点头,“还可以,和我差不多。”
“帅吗?比你还帅?是混血?”
陈聿明嗤笑出声,脸色顿时冷下来,直接对她说,“那不去了。”
看余思好模样,他有些后悔将刚刚的邀请说出口了。
“当然去啦,好不容易回国的朋友邀请你,怎么能有拒绝的道理。”余思好讪笑。
陈聿明冷冷点头,手机在屏幕上敲击,回消息,“那去吧。”
束缚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出去玩,余思好一个翻身从沙发上弹起来,“他们会带女朋友吗?”
陈聿明笑着,靠在沙发上,手臂伸出去靠背悬在半空,盯着她,“不知道,但是我想带你去。”
“啧,居心不良。”她皱着眉头看他,颇有深意。
陈聿明笑,“有吗?”
余思好点头。
不幸的是去的路上两人堵住了,车流蜿蜒如长蛇,看不见路尽头,想不到不是过年那几天路上还是那么多人。
百无聊赖,余思好问,“你室友是怎样的人?”
陈聿明手搭在方向盘上,飘过来个眼神,“一般。”
车不动,等待时间顺便,拿起手机,给聚会的朋友发他路上堵车,可能会迟到的消息。
余思好忍不住笑意,突然笑出声,“得到陈工一般的评价,看来这个人还挺好。”
车流跟着动,拐了弯,路变得畅通起来。
陈聿明看路况没来得及回答,终于得空,“是个和你一样不爱做作业家伙。”
“喂、不一样,我们是相互商量好,互惠互利,你情我愿。”余思好反驳,“但中途有人出尔反尔。”
陈聿明笑答,“但那是为了让你和我共同进步。”
余思好说:“对,很周到,很棒的,很厉害。”语气莫名,陈聿明都感受到明显的阴阳怪气。
车到了地方缓慢停下来,他直接停到了酒吧门口,无奈笑道,“我去停车,二楼包厢36。”
余思好刚没进门,光站在酒吧门口,就感受到里面四溢的热浪,跟着服务员指引,在昏暗嘈杂人声鼎沸中寻到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