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风波,如投入石子激起波浪的水面,很快且悄无声息地平静下来。日子就这样慢悠悠地过,气温随之缓慢上升。
薄荷绿开衫上身,余思好整个人看起来元气轻快不少。得空准备休息一下的她,端起咖啡杯去茶水间涮洗。
刚站起身,晓月朝她招手,“姐,你来看看。”
余思好蹙着眉头,疑惑地走过去,盯着晓月手指点在电脑屏幕上的内容,一则新闻公告。
——云筑建筑事务所疑似商业贿赂,负责人郑铮移送调查。
明晃晃加粗三号黑体小字,跃于电脑屏幕上。
余思好拍了拍晓月肩头,话里话外全是嘲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不靠实力全靠人情世故和些下作见不得人的手段,是个人都会栽跟头的吧。
一时有些摸鱼的同事也都看到消息,整个开放办公场地窸窸窣窣讨论起来。
唐屹屁股粘在椅子上滑过来,好奇地将笔夹在耳间,伸长脖子凑近来,“看来是有内部人员看不惯检举了。”
余思好挑起眉头,表示不太相信,身处污泥的人还能保持高风亮节真是太不容易了,所以内部的原因的可能性很小。
“行了,行了,好好工作吧。”
余思好提醒。
三三两两吃瓜的也跟着散开。
但事情并没有为此平息,反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云筑接二连三暴雷,行贿中标检举属实后,后面爆出的相关领导性骚扰女下属,欠薪丑闻,即便置身事外普通人的情绪也被煽到高潮。
“云筑在整个建筑圈炸了啊。”
“举世闻名了。”
“他们办公大楼估计风水不好吧。”
“玩扫雷呢,手气臭的全炸了出来。”
“呃,活该好吗?”
……
临下班办公室里全都讨论起来了,大家都无心工作,盯着手机着急吃瓜。
到点,连余思好眼睛也没离开手机屏幕,怀里抱着包,边走边看。
最下面热度不高的评论也缓慢浮上来
「容我阴谋论一下,云筑之前出走的合伙人自杀不会另有原因吧。」
“自杀”?
提取到的关键词让余思好心脏为之一颤,白底黑字像有生命般,悬空浮到她眼前,在有限视野里晃悠,印象加深了一遍又一遍。
疑惑地蹙起眉头,往停车场走,陈聿明正在等她一块回家。
那个合伙人是陈聿明爸爸吗?
一路上她的心脏像是被虫子小小咬了一口,并不断爬到里面啃噬,迸射出的酸水堵住喉管,有种奇怪的心底缓慢空掉的疼痛。
直到站在距离他不远处,陈聿明一身黑斜靠在车门前,他单手握着手机,莹白屏幕光线黯淡,洒在他本就苍白的面庞上。
她心底想法也愈加肯定。
“怎么了?”
男人语调轻快,似是感应般看过来,伸手替她拿包。
但在他目光扫过余思好那瞬间,敛起的笑容慢慢淡下来,余思好沉着脸盯着他的模样,让他的心坠入谷底。
“没有。”
余思好回答果断。
陈聿明见状更惴惴不安,猜测她是不是看到新闻联想到什么,开车时也注意力不集中,频频侧目观察她。
余思好捏紧衣角目视前方,心底嘲讽,原来他的动机从不不单纯,目的也从来不是她自己。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要欺瞒自己呢?
做足心理准备下,她想开门见山聊一聊,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陈聿明噎住,“先把你送回家,我待会儿去处理些事。”
余思好嘴角扯出牵强的笑,“去哪?”
陈聿明安静开车,没吱声。
余思好深感讽刺,他现在连骗自己也懒得骗了。一直以来骗得她团团转是撒谎的功力去哪了。
余思好嘴角僵硬,带着苦笑,“去提供线索?”帮助检方抓住坏人?
狭窄车厢里空气登时静止凝滞,两人都闭住嘴,哑巴一样沉默。
陈聿明平静地开着车,避其锋芒,不想现在产生矛盾争吵,他需要找个好时机把所有事情如实倾吐出来。
导致两人现在脸色都不太好,像是上辈子仇人般,一路绷着脸到家。
进门,余思好直接冲进卧室,整理换洗衣服,陈聿明也跟在她身后进来,脸色阴沉但又透露出些许的焦急,直接上手扯散摞好的衣服。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问。
余思好看床上刚整理好的衣服又变得散乱,气不打一出来,大声质问,“我怎么了你不知道?你又在装什么?”
明明什么都知道,偏偏又装做不知道的样子,瞬间点燃了她。
将手里刚折好的衣服,狠狠甩开,管它整齐还是杂乱全都打乱在床上,她必须先发泄心头的怒火。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实名举报失败的话,你在这一行就干不下去了?”
以身入局,全然不计后果,怎么不让余思好生气。
情绪如焦油烈火,燃燃烧起,余思好胸膛上下起伏,在陈聿明眼巴巴看过来瞬间又不明原因熄灭了。
陈聿明扯扯嘴角苦笑,心底酸意泛滥,她压根没有因为骗她生气,全然为了他着想。但他从小到大梦想的职业滤镜早已破灭,坚持了那么久的意义只是复仇。
还有余思好。
嘴巴翕动,陈聿明张开臂膀想去搂着她,却被余思好用尽力气推开。
“别让我再看见你。”
语气狠狠,但遮掩不住的颤音。
余思好干脆空手出门。
陈聿明上前握住她纤弱的腕骨,“去哪?”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平时拧个瓶盖也需要帮忙的人竟甩开了陈聿明的手,将他的手背也拍红了。
“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