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瑜心头那丝道不明、没来由的直觉和不安愈加强烈,分明是严寒冬夜,她心口却因此而微微发热,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绝不能让厨娘离开视线。
她深吸口气,勉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先让云萝去套马,再问过荀青地址后,吩咐他:“你且先赶回去继续盯着,万不可露面。我马上过去。”
更深阒寂,穹顶墨黑,月亮藏匿。
马车内,云萝不断地掀帘望着外头黑黢黢的夜色,面上显出纠结:“娘子,咱们就这么贸然去了,会不会有些突兀?”
在云萝看来,毕竟,她们与那位厨娘并不相识,说句萍水相逢亦不为过,何况厨娘似乎对她们的帮助并不领情。她不知娘子为何大半夜非要坚持来一趟。
洛瑜呢,此刻的心也有些乱。倘若上回在书房里,祁凛彻没有与她说起过江宁府的案子,她或许会认同云萝的想法,毕竟,她们与厨娘非亲非故,下午帮了一个忙可以说成是路见不平,但像眼下这般深夜寻去,反倒是她此番行径——更令人生疑了。
只是现下也不是与云萝解释这些的时候,马车很快到了地点,停在不远处,洛瑜下了车,荀青立即悄声过来。
“人可还在里头?”
“回三夫人,在的,一直不曾出来过。”
洛瑜纳闷,从荀青赶回去报信、加上她一路过来的这段时间,按照厨娘连夜收拾包袱的迅速,这会儿应当早该出门了才对……
但人没出来,她们必是不能主动打草惊蛇。
那间屋子窄小破旧,里头没有点灯,过了一刻钟,听见从里面传来一道闷闷的重响,云萝紧张地看向洛瑜,荀青也转头过来,似在询问是否要破门进屋查看一二。
洛瑜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他们三人就挨着外墙,这会儿皆竖起耳朵,可突然又没了声音传出来。
咚咚咚,洛瑜清晰的心跳声如雷震耳。
她不再踟躇,当即朝两人颔首示意——破门!
然而她忘了,她的运气,一向是不大好的。
借着云萝点燃的火折子弱光,甫一推开里间屋门,但见横木悬梁上,垂着一段打了结的麻衣布料,其上吊挂着一位妇人,双足不再挣扎,踩脚的木板凳早已被踢倒。
云萝惊恐尖叫:“这……不是厨娘……”
洛瑜也认了出来,一时也顾上厨娘在何处,这妇人又是何人,紧忙要去唤荀青将其先救下,堪堪转头,突然从黑暗角落中窜出一人,猛朝她扑来。
洛瑜瞳孔骤然一缩,避无可避,剔透盈澈的眸子里,倒映出厨娘痛苦而狰狞的脸。
以及她手中紧攥着的一把菜刀。
……
祁凛彻在天际泛起鱼肚白时才策马赶回城。
昨日消息来得急,也腾不出功夫回院里与洛瑜交代一声,他按着她平日里起床的时辰估算,约莫她这会儿还未曾醒来。
不过也不确定,毕竟他昨儿夜里不在家……
仅是这般忽地想起了她,他被刺骨冷风灌了一路的身子却好像暖和而熨贴了些,此刻归心似箭。
知府卢仲河在后头唤他:“祁大人——”
他置若罔闻。耳畔只有柔软风声。
卢仲河昨天同他一道出城,两人通宵忙活了一晚。本以为能稍稍歇一歇,好歹喘口气,孰料这位祁大人,马不停蹄就要驱马往回赶。
可怜卢仲河如今都不惑之年了,身板哪儿还吃得消,又哪儿能比得过年轻气盛的祁大人,更遑论祁大人还是一头精壮且有劲的牛啊……
“祁大人,”
卢仲河勒紧缰绳勉强追上。他的手早就冻得没了知觉。一开口,白雾团团,“昨日临行前我早嘱咐过家中内人,帮忙照看贵夫人。祁大人不若与我一道回府,内人恐请了贵夫人来府上歇了一晚。”
祁凛彻这才拉住缰绳,缓下速度。虽依洛瑜的性子,应是不会去卢府,但……想了想,他仍是跟着卢仲河一起去了卢府。
总归碍不了多大会儿,倘若她真在卢府,也正好接上她。
谁料知府夫人却说,昨儿洛瑜不曾来府。
祁凛彻眉心陡然一跳。
青石板路上响起一阵急遽的马蹄声,惊跑邻家趴在墙头的大胖橘猫。
回到院里,人影空落。他一颗心跟着急速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