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白色从远处缓缓靠近。
似乎是个人……?
瘦高僧人屏住呼吸,眼神中渐渐浮现一丝希冀。
他勉强撑起身体,定睛一看,首先映入眼帘是纯白绣着金边纹路的鞋,哪怕踩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也洁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他的目光上移,却惊恐地发现面前竟然是个不可能出现在这的人。
……佛、佛子?
他怎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前的人一袭洁白僧袍垂落至地,不染一丝尘埃,金线勾勒的繁复法印在衣袖间若隐若现,淡灰色的眼眸平静如镜,像是在看一件毫不相干的事物。
瘦高僧人被冰冷而无机质的眼神看得一哆嗦,随即想到了什么,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地伸出手,嘶哑着嗓音哀求:“佛子,救我!求您救救我……”
戚屿低头,目光扫过地上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的僧人。
他后退一步,避开了伸来的手,看向已然蔓延到僧人脸上的黑气。
可惜,没救了。
他神情冷淡,冲着黑气蔓延的方向重新抬步走去。
瘦高僧人的手抬到一半,却眼睁睁看着那位神明一样的人逐渐远去。
“佛子!佛子——”
瘦高僧人眼中的希望渐渐泯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绝望。
他的呼喊淹没在汹涌而来的黑气中,邪气如尖锐的刀锋刺穿他的身体,一点点将其蚕食殆尽。
在彻底死亡的最后一刻,瘦高僧人还是不明白——
佛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又凭什么不救他?
他不是佛子吗?理应该普渡众生才对啊!
穿着洁白僧袍的男人每一步都稳如山岳,四处游走的黑气仿佛见到天敌般远远避开,无一丝一毫敢靠近。
戚屿就这样径直走到了黑气漩涡的中心。
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心抱着少年的余栖。
“这就是你跑去炼魂的成果?”
男人清冷而淡漠的声音响起。
余栖不用抬头都知道面前这人是谁,他眼眸中的赤红愈发恐怖,语气冷得像刀,“与你无关。”
戚屿缓缓抬手,一圈淡金色的光晕从他脚下缓缓扩散开来,将整个空间笼罩其中。
随着他动作一顿,那肆意涌动往外扩展的黑气竟像被无形之力压制,犹如溃兵一般被强行收拢进这片领域中,堆积、挤压、翻滚。
戚屿目光冰冷,羽睫微敛,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你是我分出的执念,想彻底分开,可以,但不要闹得太过分。”
他顿了顿,眸光稍显凌厉,“上次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余栖低低嗤笑,眼里满是嘲弄。
“别装得那么清高,戚屿,你有什么资格警告我?”
“我不过是做了你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戚屿神情未变,只是稍稍抬了抬眼皮,冷淡道,“你要和我彻底断开因果,不控制住邪念,再怎么炼魂也是徒劳。”
他最后扫了一眼余栖怀中的少年,目光淡漠得如同在看一件无足轻重的物件,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纯白僧袍在黑暗中翻滚中扬起一道弧线,不染纤尘。
余栖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冷盯着戚屿离开的方向,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真装。”
黑暗中,昳丽少年脸上的黑纹随着黑气的聚拢,逐渐变为妖异而深红的纹路,宛如盛开的曼珠沙华,在苍白的皮肤上渲染出邪异的美感。
那原本散开的黑气也缓缓游移着回到了余栖身旁。
它不再张牙舞爪,而是化作深黑色的小小一团,小心翼翼地缩到了昏睡着的少年颈侧。
余栖眯了眯眼,危险地盯着它。
黑气像是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毛绒球一般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迅速攀上温枝的颈窝,扒拉得紧紧的,仿佛这才是它温暖的家。
它像是担心被余栖看到,欲盖弥彰般又笼了层黑雾,才小心谨慎地从自己体内“摸”出了一颗散发柔光的白珠子,鬼鬼祟祟地塞进温枝的衣领里,还贴心地掖了掖衣角,仿佛生怕珠子掉出来被某个人发现。
“……”
“看”到一切的余栖额角青筋微微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