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有琴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如晨曦破开黑夜的光,洒在大地之上,温和静谧,将温暖与宁静缠绕在周围,亦如山中清凉的微风,吹拂在身上,惬意非常,那琴音似云天外渺渺之心,令人心静神凝。
恰似远山,恰似晚霞。
每一个音节都安抚着江釉白身上的疼痛,就连体内那份无故而起的燥热都被那缓缓流淌的琴音安抚,他逐渐松开了攥着被褥的手,那些褶皱也被轻轻抹平。
梨花白的气息将整个屋子笼罩,江釉白缓缓睁开眼眸,透过窗子望向院子,那道修长的人影坐在院中,腿间搁着一把深厚的古琴,素指拨弄着琴弦,翻转间音律流转,灵力夹杂在其间透了出来。
沈长川的身姿犹如一捧初雪,堆落在院中,清风朗月不及庭院初雪。
江釉白望着这世间美景,不知不觉便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琴音已渺然,院中人影无,梨花白的清香也淡了去。
他从床榻上撑起身子,身上的疼痛比他睡过去之前要缓和许多,他穿上鞋袜,凭着记忆朝凌云峰走去。
凌云峰是专门为新弟子学习急出灵力知识开设的,上辈子他大多数都待在这里,沈长川有时得空也会指点他一二,这人为人师起来,倒是挺严厉的,江釉白有时候都有些怕他,倒不是会惩戒他,沈长川教导他的时候其实根本没做什么,甚至不如凌云峰教规矩的曼说声严厉,但莫名的,江釉白就觉得,大气都不敢出。
当然,所有人都是如此,一见到沈长川,没人敢动。
他如今才发觉,原来自己什么都不在意了,连沈长川在他心里都没了当初的那份敬畏,甚至于,他都敢撩拨对方了。
简直是,天方夜谭。
江釉白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已经走到了堂外廊下。
唐慈不在,现下正巧是那位曼说声在教新弟子仙盟的一些规矩,大的小的,甚至还有不成文的一些东西。
江釉白本不欲进去,但曼说声眼尖,一下就瞥见了从门口路过的他,直接将他喊住:“你!站住!迟到了还敢大摇大摆?”
江釉白站在原地,看了一眼曼说声,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四周,确认对方是在说他,他才道:“我不是来上……”
曼说声压根不听他要说什么,看着江釉白一身弟子服,冷着脸道:“新来的弟子我还没认全,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课了吗?!还不赶紧进来,让大家等你吗?”
江釉白就这么被莫名其妙地拉进课堂里了,他坐到了最角落,扫了一眼整个课堂里的人。
竟然没一个认识的。
不过也是,上清宗新弟子每年都有,一年招收的弟子没有几千也有几百,这一个课堂才几十个人,上辈子他也不全认识上清宗的弟子。
他一坐下,曼说声便继续刚才的训话:“开课第一日我就说过,不管哪位长老或是师兄的课,都不许迟到,以后再犯,就站在外面听!”
“好了,现在我们继续讲仙盟,大家都知道,仙盟如今和魔族争夺灵山的妖兽,那魔尊谢卿礼已经有了一只人形妖兽,修为与日俱增,他们对灵山可谓是虎视眈眈,这些年若不是仙盟同他们制衡着,灵山早就成了那魔族的囊中之物。”
有一个弟子便问了:“那那些妖兽会如何?”
曼说声理所当然道:“自然是灭亡。”
江釉白嗤笑了一声,课上刚刚一问一答结束,正落得安静的时候,他的这声笑格外瞩目。
曼说声那凌厉的目光直接扫了过来,一看又是他,没好气地问:“你这笑听起来很不屑,有什么高见吗?”
江釉白连站都没站起来,手里转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树枝,没形没状道:“我没什么高见,不过照长老您这么说,这些妖兽还得感谢仙盟制衡魔族呢?”
曼说声听着江釉白的讥讽,顿时眉头一竖:“难道不是吗?”
江釉白停下了转动手中的树枝,笑意冰凉地望向曼说声:“可笑,那些妖兽被你们猎杀,竟还要向仇人道谢。”
曼说声头一次听见有弟子如此言论,不由得要同对方好好理论一番:“妖兽于仙盟或是魔族而言,就如同牛马于百姓而言,哪个普通百姓会去在意一只牛的生死?”
江釉白听的曼说声如此比喻,唇畔的笑缓缓淡去,手中的树枝也在掌心碎成了两段:“那普通百姓会要牛道谢吗?”
曼说声一时哑口:“你……你……你这是胡搅蛮缠,不讲理了!”
江釉白好笑,看着台上吹胡子瞪眼的老头,继续添柴加火:“要我说,妖兽既然这么好,就应该将他们供奉起来,年年月月日日跪拜叩首,祈求他们分点雨露给你们。”
曼说声光是听着江釉白这番话,都觉得无法想象,气得他指着江釉白骂:“你给我过来!你……你入门之时拜在哪位长老或是师兄的门下?把他给我叫过来!”
江釉白眉头轻扬,想了想这一状告到沈长川那会是个什么场面,刚要开口促成这庄事,门口经过一道温润的身影。
他听见了这里的声响,停在门口,朝着里头忘了过来,笑若松山薄云:“小师弟,你怎么在这儿?”
曼说声猛的转头,惊诧地看向门口的唐慈。
首座大弟子,谁人不识。
“等会,你……你喊他什么?”
唐慈喊江釉白小师弟,难不成,这新来的弟子竟是首座新收的徒弟?!
仿佛是验证他的猜测一般,唐慈笑着又问:“曼长老方才说要叫谁过来?我师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