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第一次见面,六岁的卢兴伟却特别喜欢五岁的高廉,一见如故,莫不如是,他就觉得高廉特别亲切,就是喜欢,没有理由。
那天高廉负气离开,大将军没当成,又被妈妈骂了一顿,不准他再去小水池玩水,心里难过极了,决定更讨厌卢兴伟,一见就躲,无论卢兴伟怎么堵人,怎么偶遇,怎么追着跑,就是躲,看见就跑。
随后的日子里,小宝柱子他们整天围着卢兴伟,一起玩飞机、一起做游戏,高廉不想凑上前去,又没人一起玩,只好闷头放自家那两只大白鹅。
倒是卢兴伟,几次碰见高廉,都傻笑着要跟高廉一起玩,高廉不想搭理他,碰见了就溜。卢兴伟追着喊他停下,高廉都不理不睬,可把卢兴伟急坏了,明明小宝他们说高廉人特别好,可是为什么就是对他有意见,不愿意跟他一起玩呢。卢兴伟始终想不明白,想得头都炸了。
夏天很快过去,转眼九月,柱子他们满六岁了,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小学校址在隔壁的柳树村,他们村地势平坦,人也多,附近几个村的适龄儿童都会去那里上学。卢家庄离那边不远,三里地,走路半个小时。
柱子、小宝他们都去上学了,那个卢兴伟也一起去了,四五个人每天嘻嘻哈哈一起走路上学、放学,一起聚在一起做作业,做完作业或集体玩游戏,或一起打猪草,热闹得很。
只有高廉还没到上学年龄,不能去学校,也没人一起玩,每天自己一个人放鹅、打猪草,行单影只,于是更加讨厌卢兴伟。
这天,高廉站在自家后院,听着从后门传来的喧闹声,小宝、柱子他们放学回来,聚在卢兴伟家写作业,小孩子说话又尖细,几个人叽叽喳喳,闹得卢兴伟家里锣鼓震天,好像家里聚集了数十人,别提多热闹了。
高廉孤零零地站在自家后院的角落,位置刚好处在视线的死角,他看得见卢家,而卢兴伟看不见他。高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凑在一起的众人,羡慕,犹豫,心里转悠着念头,要不要和解呢。
可是,犹豫了大半天,只要一想到自己去找他们,卢兴伟脸上那怒放的笑容,就觉得自己输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输在哪儿了。终究还是抹不开面子拉不下脸,不想凑上前去,就缩在家里自个儿玩,走到厨房的廊沿下开始捅蚂蚁窝。
卢兴伟身在人群中,却分了三分注意力在高廉家后院,高廉一闪而逝的身影落在他眼中,他转了转眼珠子,还想再去试试,但又怕再次被高廉拒绝,左思右想了好些时间,还是没能忍住内心的渴望,一咬牙冲出了家门。
‘你在干什么?’高廉正捅着蚂蚁窝,忽然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传来,他抬头一看,发现是卢兴伟趴在他家院子围墙上。高廉懒得搭理他,掉转屁股对着他继续捅蚂蚁窝。
‘干嘛不理我啊?我跟小宝、柱子要去小溪边打水漂,你去么?’卢兴伟见高廉不搭理他,蹬蹬蹬跑进院子。
‘不去。’高廉头也不抬,声音闷闷的,但心里却想着已经很久没打水漂了,好想玩。
‘干嘛不去呀,大家一起去玩嘛。’卢兴伟笑容讨好,在高廉身边蹲下来,两小只挤在一起说话,‘你不高兴么?’
高廉不理他。
‘我婶子给我带了巧克力,带了好多好多,分你吃好不好?你别不理我。’
‘哼!’高廉傲娇地头一转,用后脑勺对着卢兴伟。
‘我分你一盒,一整盒,你理理我嘛。’卢兴伟继续央着高廉。
高廉脑袋转回来,圆溜溜大眼睛转了一圈,盯着卢兴伟,‘一整盒?’
‘对呀,对呀,一整盒。’
‘那我原谅你了,巧克力拿来。’
‘你等着,我回家拿去。’
之后,高廉不再看见卢兴伟就跑,虽然一盒巧克力让高廉的屁股尝了一顿竹笋炒肉,但在巧克力香甜馥蜜的气息里,高廉觉得和卢兴伟成为好朋友也不是不行,谁会跟巧克力过不去呢。
高廉和小伙伴们和好如初,也和卢兴伟成了好朋友。每天放学后高廉都会眼巴巴盼着卢兴伟他们放学,然后大家聚在卢兴伟家一起玩耍,因为卢兴伟家不仅会有好吃的,卢家爷爷特别喜欢小孩,尤其喜欢高廉,每次他们聚在卢家玩耍,都会拿出大白兔奶糖、各色糕点零食招待高廉跟他的小伙伴,同时卢兴伟还会有很多新奇的点子,能带着大家玩得尽兴。
高廉觉得他的新朋友很神奇,他总能玩出许许多多的新花样,不仅是庄上孩子们常玩的拍方包,摔瓶盖,钓虾,捕蝉,逮蚂蚱他很精通,其它的,像组织一群小伙伴分成两边撞拐子啦,挑个人出来当鬼,其它人一起捉迷藏啦,跳马啦,他无所不知,无所不会。
卢兴伟会带着大家今天扔石子,明天弹弹珠,后天跳格子,每天花样都不重复,就算各样游戏轮完一遍再重来,他也能这里改一点,那里变一下,最后明明还是同一个游戏,却能让大家觉得就是不一样,新鲜感爆棚。
更别提卢兴伟还有那么多装备了,玩具枪,汽水瓶锤成的平盖,大公鸡尾巴尖上的毛做的毽子,三爷爷做的木手枪、沙包,大队小卖部里买的洋画,各色各样的陀螺,木的,铁的,石头的,就像一个百宝箱,应有尽有。
高廉最喜欢的是小迷熊里附带的卡片,印的是三国演义和水浒传的人物,还有神兵卡,最适合玩大将军的游戏。当将军的人可以手持赵云牌,再拿一把湛卢剑,满足了高廉对于堂堂大将军的所有幻想。
回庄后的三个月里,卢兴伟成了卢家庄的孩子王,大家都喜欢跟他一起玩,就像以前大家都喜欢跟高廉玩一样。
高廉别扭过,不服过,不过卢兴伟对他跟别人不一样。
卢兴伟几乎对高廉言听计从,不管是什么,只要他有,都可以与高廉共享,哪怕再心爱的玩具,只要高廉想要,下一秒就送到了高廉手里,让高廉玩够了再还他。甚至高廉有时候脾气上来了,打他几下不理他,他也不生气,照样屁颠屁颠跟在高廉身后,再骂都不走。
玩游戏的时候,也都可着高廉来,只要高廉玩高兴了,自己少玩一点也无所谓。更别说跟庄子上其它孩子们打架了,那更是宁可自己鼻青脸肿,也更护着高廉周全,事后对着高廉心疼流泪的眼睛,还咧着嘴逞英雄说自己不疼,让高廉不要伤心。
凡此种种,让高廉意难平渐渐消弥,两人真正亲密起来,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