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了陈幸予一会儿之后,他才去找了陈幸予的爸爸,让她爸爸上楼照看她妈妈。等他和冯薇女士下楼的时候,陈幸予已经站在灵堂门口,开始接待来吊唁的人了。从外表看上去,她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悲伤平静地写在脸上,就好像刚才的打骂从没发生过一样。
他本想上前跟她一起接待,但是冯薇女士那时也脸色极差,一直叫唤着头晕难受,他怕冯薇女士就地晕倒给他们添乱,便和陈幸予打了个招呼,带着冯薇女士离开了……
无论什么时候想起这段过往,程故舟心里的难过程度都没有丝毫的减轻,他知道,这对于当事人陈幸予来说,更是无异于精神上的凌迟。
所以展览当天,程故舟有心,准备了一捧莫兰迪色调的小小花束,打算现场送给她。
不是恭喜,而是安慰,是关心、是鼓励。
程故舟原想着在会场见到陈幸予,先给她个拥抱,然后好好地跟她说一次,小星你真的很了不起。
可是全程都没有见到陈幸予,再加上一直联系不上她,程故舟心里不好的预感像阴云一样,越来越浓。
直到急匆匆赶到维盛营销公司,看见了正在桌前收拾整理资料的陈幸予,程故舟眉心聚拢的浓云才立刻消散而去。
花束找到了主人,程故舟也找回了心神。
倒是这花束的主人陈幸予,比起公司同事见惯不怪的藏笑反应,还要表现得更加意外和吃惊些。
“你怎么来这了?”陈幸予把电脑页面一关,花放在桌子上,推着程故舟就快步出了公司的门。
“谁叫你没去酒店会场也不跟我说一声,陈经理,这可不太负责任。”程故舟叉着腰,故作不满。
“工作上的安排,我只对我公司负责,不对大客户负责。”陈幸予不气也不笑,维持着工作状态,心平气和地解释。
有时候,程故舟也拿陈幸予这冷场能力没得法子,他一时接不上话,却也看着陈幸予撇嘴笑。
“程总,如果不是接洽工作,请您不要总在上班时间来公司找我。”
程故舟面对陈幸予的追加要求,也不急不恼,他看了看表,抓住了她话里的空子,“好,不过还有五分钟你就下班了,今晚可否赏脸吃个饭?就当犒劳你最近辛苦工作。”
“好。”陈幸予眼都没眨,答应了。
程故舟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拒绝之后再次劝说的准备,面对陈幸予突如其来的接受,还一时不太适应,他脱口而出,“好?”
“好。我去收拾东西,你在这等我一下。”陈幸予转身回了公司,他在原地默默反应了一会,心里的欢喜才敢渐渐浮起。
很快,陈幸予从公司里出来,程故舟又迎上了维盛营销员工下班的小人潮,在一众人热闹起哄的笑声里,陈幸予的神色和目光却是最冷清淡然的。
不过不打紧,此刻程故舟的眼里,也没有别人。
只是今天的电梯,有些挤,程故舟和陈幸予特意等了一趟人少的电梯,但因为楼层高,下班的人也越进越多,陈幸予站在角落,不断被挤压着空间。
故舟原本是站在陈幸予的旁边,后来变成了侧着身子站在她的身前,他把她完全护在了后面。
电梯到一楼的时候,人们鱼贯而出,陈幸予跟在人群最后面出来,程故舟一回头,看见了她红红的耳朵尖。
这次的餐厅没有选错,精致晚餐、烛光摇曳、两个人之间的话虽然不多,但一切氛围刚刚好。直到陈幸予开了一瓶红酒,说,这酒不错,再来一瓶。程故舟要陪喝,她还不许,只让他喝柠檬水。
程故舟望着眼前的陈幸予,看她晃着红酒杯,一口下去三分之一,再一口杯子见底,并没有多少劝阻之言,到第六瓶的时候,他悠悠地问了她一句:“你平时,喝水都喝不了这么多吧?”
陈幸予面色如常,葡萄酒的颜色把她的眸子染得摇曳火红,她回答:“是。”
程故舟又问,“最近很不开心吗?”
陈幸予转着杯子的手停了,只剩酒在杯里随着惯性左右晃动,她回望着程故舟:“是。”
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程故舟觉得陈幸予多少还是有些醉了,他刚想哄哄陈幸予,却被陈幸予先开口问:“我们参赛的那个公益广告,你觉得怎么样?”
程故舟言短意长,“作品很触动人心,辛苦你了。”
陈幸予点点头,“所以我不会再回去了。”
“小星……”程故舟有些欲言又止。
陈幸予瞪着程故舟提前警告:“想再劝我,就别说了。”
程故舟慢慢做了个深呼吸,思索再三,还是把话说了出去:“不是要劝你,只是元旦我回去的时候,有个人找到我,说如果我还能见到你,无论如何都想让我给你带条消息。如果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陈幸予垂着眼眉,眨着眼睛静止了一会,然后冷笑着问:“谁啊?”
“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