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俊宁好像反应过来了,大步追上来给陈幸予一个需要她解释的表情,陈幸予正低头偷笑,但抬眼的瞬间她双手一摊,没吱声但满脸写着:“看我干嘛?我什么都不知道。”
麦俊宁离开后的一整个下午,陈幸予和护工都在陪她爸爸做各种术前检查,楼上楼下的奔忙,等回到病房时,天都擦黑了,她看护工扶她爸爸躺下休息,自己也在陪护床上闭眼睡着了。
醒来时她发现已经是快半夜十二点,一看手机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程故舟的。
陈幸予起身先看了看她爸爸,看他正躺在床上安稳睡着,她这才悄悄出了病房,给程故舟回电话。
“喂,小星,怎么才接电话?”程故舟语气有些着急,但也能听出来很是轻松。
陈幸予也跟着悦然,她带着笑回:“刚睡着了,你谈完了?怎么样?”
程故舟稍显得意,“基本达成这次的目标了,明天我们就回北山了。这几天想我没有?”
陈幸予再问:“你那边真的没事了?你确定吗?”
程故舟再次确认:“确定啊,机票都定好了,明天下午你就能见到我了。”
陈幸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到明天了。她没说话,她爸爸的手术,定在早上,不到九点人就进手术室了。
她有点后悔,没能早点接到程故舟的电话,她查过程故舟现在所在的城市到北山的火车和机票,且不说价格,哪怕是只看时间,也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小星?在听呢吗?又睡着了?”程故舟问的时候,还带了点笑声。
“故舟哥,我爸……小腿骨折了,他一开始也没跟我说,他明天早上做手术,不过我爸认识这家医院的院长,已经和医生打好招呼了,你明天下了飞机,直接到迈康医院三楼骨科病房来吧。”
陈幸予说完,听到程故舟压着嗓子,深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是他的沉默。
“喂?喂?”陈幸予对着电话轻问。
程故舟一开口,满是安慰:“我家小星这几天累坏了吧?告诉我,陈老师具体几点的手术?”
陈幸予声音有点抖,“八点半左右。”
“好,小星,你听我说,一会你挂断电话之后,先去睡觉,哪怕睡不着,也闭上眼睛休息。我不能保证能提前多久到你身边,但我会全力一试。当然,我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再出现第二次,但是陈幸予,如果你又忘了,那我就再说一次,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其他的话,我们见面再说,好吗?”
程故舟温和而坚定的声音,让原本紧张到手脚冰凉的陈幸予慢慢安定了下来,她听了程故舟的话,乖乖挂断,回到病房,闭眼躺了下来。
舒缓的音乐在耳机里循环了一夜,早上六点,小护士轻声推门而入,陈幸予第一个坐起来,叫醒了她爸爸。
陈幸予有点不敢看小护士手里抽血的针头,她走到窗前向外望了望,大晴的天,天上一片云都没有,她心里却又渐渐紧张。
程故舟一直没来电话,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想随便找个人来救救她。
“陈老师,我来了。”
听见声音的一瞬间,陈幸予猛地回头望向门口,说话的人不是程故舟,而是麦俊宁。
陈幸予看麦俊宁摆手跟她打招呼,只怔怔地点了点头,她又转过身去,闭上眼睛想:也好,至少,万一自己不受控制地出现闪回或是解离症状,麦俊宁一定能帮上忙。
抽血结束,还需要等待结果,陈幸予没离开窗口,听身后的麦俊宁和陈老师闲聊,她知道麦俊宁是在给她爸爸放松心情,这件事,以目前她的状态,她还真的做不到。
不到五分钟,小护士快步进来,也走到了窗口,陈幸予以为是抽血结果这么快就出来了,可看见的却是她瞪大了眼睛东张西望的表情。
紧接着,又有一个、两个护士飞进来站在窗前,几个小姑娘扒着窗台,望向的都是同一个方向。
“你们看什么呢?”麦俊宁也走到窗口好奇问着。
这次脸红小护士终于敢说话了,而且带着难掩的兴奋语调:
“我从这上班到现在,还没看见过咱们医院飞来过救援直升机呢!听说是今天早上运来了一个需要移植的肺!”
旁边两个小护士也跟着搭腔:
“不是听说,就是!楼下保安正在停机坪清场呢!”
“哎哎哎,你们看那边!来了!”
陈幸予也顺着护士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架被清晨阳光染成金色的直升机,旋动着巨大的机翼,从西南天空低低飞来,在停机坪上方悬停了几秒钟之后,缓缓垂直降落。
机舱门一打开,几个医护人员极速围拢上前,和机上下来的工作人员做着交接,其中一个身穿工作服的人员,手上提着一个拉杆箱式的蓝色保温箱,大步稳健地走进了医院。
一行人为这个蓝色的保温箱前后开路,四周和停机坪外围还有不少工作人员和群众举着手机拍照录像,就楼上陈幸予身边的几个小护士,也都拿着手机,止不住地惊叹。
陈幸予看着不少人随着急救的医生走进了医院,还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围着直升机不肯离开,直升机的舱门一直没有关闭,保安已经开始疏散人群了。
这时从人群里又走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老奶奶,她在直升机旁不断徘徊,直到机上又下来了一个人,陈幸予的眼睛,霎时间比刚才兴奋的小护士瞪得还大还圆。
她眼看着机上下来的那个人,忽然半躬身子,张开双臂牢牢架住了那位老奶奶——不这么做的话,老奶奶怕不是已经双膝落地跪下了。
那个人叫来了保安,把老奶奶交到了保安手里,老奶奶三步一回头地鞠着躬,嘴上好像还不住地说着“谢谢”,她在保安的搀扶下也走进了医院。
那个人看老奶奶走远,又抬起头开始环视医院大楼,他拿出手机,好像要打电话。
陈幸予的手机,恰逢其时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