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里又阴又冷,但辅国公李玮住的地方却不算差。他虽然板上钉钉是出不去了,但总有些故交在,使了银钱让狱卒给他个干净的牢房,平时也是添水添饭干的勤快。所以他虽然受了些刑罚,但精神还好,也没有伤筋动骨,燕凌看见他的时候,他头脸干净,还十分不客气地瞥了她一眼。
“我当是谁,原来是安国长公主,”李玮仔细看了看眼前人,认出了这个穿墨色龙纹袍的白面小郎君居然是燕凌,“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我记得您跟我可没多少交道啊。”
他说完哈哈一笑,又充满恶毒地补了一句:“我给忘了,咱们还是有点关系的,您不是在陛下面前告了我一状吗?”
燕凌毫不在意地冲着李炜笑笑,她一掀袍角,坐在了狱卒给她搬来的紫檀木大椅上:“辅国公这怨气怎么冲我来了?您若是行事收敛些,我就是告您,您怕是也不在意吧。就算是现在,你下了刑部大牢,难道是我告出来的吗?”
李玮脸上的笑容收回去了一点,但他脖子依旧挺的笔直,鼻孔朝天对着燕凌:“这事当然怪不得公主,您一个妇道人家,做这种不入流的事也不过是皇帝授意,咱们这位好陛下一向宽宏示人,当然要叫自己妹妹多干点他不想伸手的事。”
他眼睛斜斜地冲燕凌看过来,充满了挑衅之色,像一条毒蛇在丝丝吐信:“殿下难道心里没一点怨言?你与他一母同胞,他却不心疼你,明明可以让你当个富贵公主,安安稳稳享受一世尊荣,结果却让你一再替他做些鸡零狗碎,又十分没有台面的事,这算什么兄长,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的过分了,坐在下首的刑部侍郎黑着脸,很是皱了一番眉头,可燕凌还没有说话,他总不好抢在她前头斥责李玮。
燕凌眉目含笑,这种挑拨唯一的用处就是让李玮舒坦些,若是刑部侍郎想要奏他一本,那就有了唯二的用处,让皇帝有了更多的理由罚他。她长相出众,哪怕扮了男装,笑起来也十分晃人眼,看的李玮不由自主地阴沉了起来:“公主在笑些什么?”
“我在笑辅国公胆子真大,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不怕陛下责罚?就算你已经钢筋铁骨百毒不侵,难道夫人和孩子们也不惧天颜?还是你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带他们一起走?”
李玮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像是在咬着牙,他阴冷地看着燕凌,仿佛想把她吞吃入腹一般:“按照律法,我这罪可不会诛连亲族,殿下拿他们威胁我,难道陛下已经到了随心所欲不顾名声的程度了吗?他从小就喜欢得个好名声,我可不信他能转了性。”
“况且这些话过去也有人对我说过,可我知道,圣上只要一天没从我嘴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会宽容辅国公府上下一天,毕竟若是我妻儿出了什么事,大不了我跟着他们一起走,但他心头之恨不解,怕不是要气个半死吧?”
燕凌颇有深意地瞧着李玮,她笑盈盈的,好像看见了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关在笼子里不停转圈悲鸣:“陛下自是不会做这些事,可国公不是说了吗,我一直干些鸡零狗碎上不得台面的,还不在乎名声。”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辅国公对她怒目而视,慢悠悠地说道:“您现在拖延时间,除了让陛下越加生气,还有什么用处?等他忍无可忍的时候,怕是连安安稳稳的流放都捞不着了。”
“本宫正巧同靖北军那边有几分交情,若是一不小心发配潼门关,谁知道会发生什么,那地界国公怕是不曾去过,冬天冷风一刮,没件棉衣皮袄的,几个时辰就够去喝孟婆汤了。”
李玮定定地看着燕凌,朝廷里大小官员都知道安国长公主曾在潼门关住过几个月,与靖北军的扈老将军是旧交,连这次薛乾替扈老将军回来述职,都特意给公主府送了礼。现在她特特点出这件众人皆知的事情,是不是想说,只要流放到潼门关,她就有本事把人护住?甚至皇帝都会偃旗息鼓,不与她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