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承厌大惊,不是吧这么专一啊!
眼见它欲有转身之势,莫承厌惊然之下加快攻势,在猛兽用力甩手时借力足尖一点,身后黑雾如藤蔓往他缠绕而去,莫承厌身形说不出的诡谲,剑法一招一式皆往人意想不到的方向袭去,硬生生挣脱黑雾,落在猛兽后颈部,使劲拽住毛发才没被甩出。
没时间了。
莫承厌攀附荡至千角源阜喉前,驱动聊胜于无的灵力,注全力倾灌入手,日贯长虹般孤注一掷,长枝一条竟宛如带有力破山河铮铮铁骨之气,携起雷霆万钧之气势,剑招倏变疾起,不带任何防御之术,招招刺向猛兽要害。
——同归剑意,顾名思义,带着敌方一起奔赴深渊地狱。
千角源阜如抓身上骚蚁,在莫承厌将枝条用力贯入咽喉软肋的瞬间,一掌握住莫承厌使劲攥紧,欲把他绞杀窒息。
它伤处鲜血喷涌而出,洒了莫承厌一脸的红液。
莫承厌猛呛咳嗽数声,只觉胸膛肺部阻隔了全部空气,使他鼻息间有出无进,力气也随之脱力消散。
哎呀,他快没气了,就快出去了!啊啊啊可喜可贺!
枝条经受不起太多内力,早就折断脱手,现在他两手空空,视线模糊泛黑间,迷蒙见到岁枝披着他的镶边金带白袍,领着后头一个人,朝自己走来。
那人长手一挥,银白雪剑迅速在掌心处凝聚而成,剑光如匹练般飞出,带起轻盈潇洒,身姿乘风,盈盈一跃踏上穷途末路的千角源阜背上,也不顾千角源阜后颈处坚硬的盾皮,挽剑一贯,直入魔兽咽喉,剑刃浸透鲜血,贯穿喉头。
这下是彻底断了魔兽活路,千角源阜终于失力,轰隆一声巨响,倒在林草间。
莫承厌现在浑身是血,有千角源阜的,也有他自己的,甚至还有这紫衣上自带的岁枝的血。
四肢百骸于此时才朝他发出酸麻碎骨的信号,他后知后觉疼得想要缩起身子,迷糊着视线不断喘气,模糊见到那人走到自己面前,剑刃一甩,抵在他喉结几寸之隔。
那剑甚至还在滴着千角源阜的血,血珠凝聚滴落下来,落得他喉间滚烫一片,喉头不禁稍稍滑了一下。
要死。
莫承厌现在冷汗直流,明明修仙人的体质已经没有天气冷热之分了,但他只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处于那寒冬酷月中,缩在冰面上抱紧身上衣衫褴褛的麻布碎衣,只为了抵御一点寒冷。
要死要死。
莫承厌想挪着往后退,那人就伸出一只脚,毫不留情踩上他的胸膛,把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那脚尖发狠地碾起来,直把他疼得肺腑吸不起气,汩汩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
他想喊疼,但转念一想他就算喊疼那人也不会放了他,正打算把字眼咽回肚子了,那人却突然用力,像是想把他胸腔给直接压碎。
“噗——”
一股红血从齿缝间喷薄而出。
莫承厌终是忍不住,吐出的气息零碎,也不管架在喉间的剑刃了,挣扎翻身努力把自己蜷缩起来,自然是把自己咽喉命脉给刮出个血痕来。
“莫承厌,起来。”
温若卓的声音很凉,像雨后林间,寒冷噬骨。
他听不懂那人在说什么,他叫于逸之,莫承厌是谁?起不来,起不来,起不来一点。
他现在只能自欺欺人赌温若卓没看到多少能暴露他身份的东西,万一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他被千角源阜捏在手里快弄碎的样子呢?
莫承厌快哭了。
这怎么自欺欺人啊……都叫他莫承厌了……
岁枝听到了,岁枝听到了……
“你早来了。”
一旁的岁枝出声,好像在跟温若卓说话,“我看见他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
说完他笑了一声:“你把我当诱饵,要钓出他这条鱼呢。”
岁枝……岁枝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时候会用这种口气跟首席说话了?
而且如果真是这样,那温若卓就真是全都看见了……
莫承厌想吐的血更多了。
温若卓没说话。
“好一个见死不救的浮黎首席,对我也如此,我万一真出了意外,小心拿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温若卓这时候才回话,像是觉得好笑:“这人见到你那张脸就紧巴巴凑上去了不是么。”
岁枝冷笑一声,蹲下身,伸出手捏住莫承厌的脸颊:“濒死的千角源阜报复心强,掌心力度比生前更为用力。他气息有点碎,伤挺重。”
随后他加大声音,音里是掩不住的笃定:“所以我依旧会给他喂失忆散,浮黎首席不会介意的吧?”
失忆散……莫承厌昏昏沉沉,唇间触到纸包粉药,他想扭头避开,被岁枝用力掐住脸颊,被迫张嘴,倾数灌了进去。
不要……不行……他不能忘记这些东西,不然他真的就是自欺欺人了不是么……疼!
失忆散本就是硬生生剥开活人脑袋撕扯千丝万缕记忆的药粉,犹如一只手深入其中胡搅一通,一般失忆散的服用最好是在人毫发无伤的情况下,而不是……现在!
呛然咳嗽间,脑袋内如滚烫熔浆,热锅蚂蚁,他蜷缩着环住头,呼吸急促,紧闭双眼,身体冷热交替间冷汗遍布,只觉得有东西在脑子里乱窜,敲得他东一头西一榔疼得要命。
“……感到好笑,口不择言,让他听见了他不该听的东西……师兄找他找得紧,你可得把他藏好了……”
意识溃散前,莫承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是晕了,肯定就是被岁枝三言两语给整得脑子发昏的,对,肯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