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
虚无。
白茫一片。
手指微动,眼睫闪翕间,盘腿打坐之人缓缓睁开眼。
莫承厌怔然了好一会儿。
很快,眼前无垠的空荡随着他意识的苏醒而逐渐晕染开朦胧一片奇异的景象,像浅墨滴汇于纸,渺茫又清淡。
景象里,有个模糊的男孩,艰难地迈着血迹斑驳的腿。
他走得很慢。
腐烂可见枯骨的脚跟处,坠下一滴血,落地,溅出娇艳欲滴的红花。
花蕊绽放,汁液溢出,铺天盖地遮住了画面,成了令人心惊的鲜红幕布,须臾,幕布逐渐褪色,倒映出布里的漫天火光。
火光周围,无数人举手呐喊,火光之中,立有烧红的铜柱,用粗锁铁链绑着一人。
那人脚下烧有无数炭火,火灼衣布与骨肉,欲将其蚕食殆尽。可那人只是垂着头,长发凌乱,掩住了脸。
看众们脸色义愤填膺,又大声叫好,双掌触碰,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清脆声响,像是为眼前这出世间独一无二的好戏拍手称快。
掌心相击,振动皮肉,紧贴,分开,双掌微离,带其震颤的汗水。
汗水洒落,火光照耀下,映出扑天血色。
无数人倒在血泊之中,破布、残肢、断头、碎肉。
刺目的红。
一人跪坐其中,满身鲜血,依旧垂着头,看不清脸。
那人缓慢地膝行,手在血泊中不断摸索,膝盖处拖着粘稠发腻的红汁,生出些微波澜,如浴红湖。
莫承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惊疑地望着眼前这走马灯花的一幕,已经被震撼得傻在原地动弹不得了,掏出来称不出几斤真材实料的脑瓜子只能眼睁睁看着画面又虚散变幻,化出数量众多的棕色小木偶。
小木偶飘于空中,手掌般大小,沉沉浮浮。
“抬头看看吧。”
一道蒙着汪洋般雾渺的声音,闷闷的,又说了几句话,但都听不真切。
锁链晃动的声音。
一只纤手出现在画面里,轻轻触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木偶,而后慢慢地包裹住它,满含了无尽的温柔。
剩下的木偶骤然坠落,碎落一地的木屑断肢。另一只手伸出,强硬地挤进那只无力的雪白手指间,夺过了那个木偶。
画面中处,突生裂缝,继而滋生如蛛网,向四周扩散开,好似被人敲了一榔锤,刺啦一响,画面破碎。
俄而复原。
另一只柔手将那木偶递上,被锁链困住的纤长素手接了过去。
嗯?什么东西?
他怎么感觉看到了很多他现在根本就看不懂的东西?还是说他其实脑子笨,不灵光——唉本来就脑子笨不灵光——别人显而易见的事他也只能在这疑惑个不停?
莫承厌皱眉,钟爱轶事奇谭的他云里雾里但又津津有味看着这一切,仔细地端详着,就差来一盘瓜子助兴了,全然忘记自己此刻尴尬的处境。
比如说,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过没关系,有人热心地替他着想了这个严肃的问题。那只柔手轻轻敲了敲画面,模糊道:“该回去了。”
混沌归无。
“哗——”
破水而出,激起惊涛骇浪,被无情驱逐的莫承厌猛地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喘口美好的空气,就见到了一张特别熟悉的脸。
简直是太熟悉了。。。因为这是他上辈子的脸。。。
莫承厌一口气梗在喉间,差点把自己梗死。他瞳孔震颤,正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经魂归西天了才看到这么魔幻的一面,看着上辈子的自己对着他温柔道:“没事了。”
莫承厌两眼一翻,被一只手死命掐住人中,给他捞回来了。
那只手的主人道:“二师弟,清醒一点!”
!大师兄!!!!
莫承厌激动万分,赶紧去寻找这道声音的主人,哪知眼皮一抬,眸子一转,刚巧和旁边安静站着的玉人对视上了。
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在场的莫承厌哽了一秒,又两眼一翻,被松贺寒又死命掐住人中,紧急给他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