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裙摆将踏上台阶,便听楼上传出一声巨响,房门从内撞开,一道人影飞出,重重摔下一楼,当场毙命。女子先是发出一声尖叫,后瞧见是自己的同伴,脸色大变,不等她有所反应,楼上又扔下来两具尸体,死状可怖,她抬眸看向楼上,只见原本要杀的人正提着剑,缓缓从屋内走出。
果真是个姿容清冷,不染纤尘的郎君。
只是那看过来的眼神中带着阴冷狠戾,一时间女子愣在原地,动作无能。
“大姐头!今日是不能善了了,你快跑罢!”直到余下几名壮汉的声音从那人身后传来,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却仍不肯退让地举刀再次围住沈清秋,“不论如何,都要进城!明年今日,别忘了给兄弟们烧些银子花花!”
女子回过神,眼中似有悲痛不舍,却也分得孰轻孰重,便要往门口跑去。
她将去开门,便被一击重物砸在脚边。
是刚刚还在让她逃走的同伴。
死不瞑目,了无生气的双眸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面上还保持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她缓缓扭过头去,男人身侧已无一活口,沈清秋甩去剑尖鲜血,跨过尸体,从二楼一跃而下,轻巧落在女子身前。
“我将听得,你们要进城?可是酆都城?”他勾起一抹浅笑,神色如春水般温柔,周身气势瞬息转换,与刚刚那浑身肃杀之气的阎罗判若两人。
女子双腿发软,靠着门框缓缓跌坐在地,再不敢看他,只略微点了点头,颤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何时开城。”
见对方开门见山,沈清秋便也懒得再做样子,收剑归鞘,神情淡漠。
“两日后,外城辰时开,寅时闭,”女子默了一瞬,“五日后,还活着的人便可进入内城,而神宫,只有一人可进。”
说及此,她倏地笑了一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自语道:“原还想着要是到了和弟兄们自相残杀的地步,我一介女流可要如何,如今看来,倒不必烦扰了。”
沈清秋并未搭理,指尖轻轻敲击剑柄,耳尖微动,屋外不远处似有声响,他抬头一瞬,却恰恰给了女子脱身的机会,两枚球形的物件从窄袖中掷出,在空中猛然炸开,沈清秋后撤几步,待烟雾散去时,对方早已没了踪迹。
也是,行走江湖,怎会没有保命的手段。
修真者五感敏锐,是以岳清源一行人还未走近客栈时,便察觉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加快步伐,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在瞧见屋内惨状时怔愣片刻。
同行的柳清歌倒是神色未变,只有眉间微蹙。
沈清秋早在二人靠近时便闪身翻出窗外,此时正贴着墙壁,透过窗边看向屋内。瞧见来人是岳清源和柳清歌,倒也不觉意外,收回视线,沈清秋重新戴上幂篱,准备趁着对方还未注意到自己这边时快步离去,他将转身,却听得屋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
“...小九?”
“......”沈清秋身形一顿,那边瞬间便追了出来,在身后不远处站定。
他并未立刻作出回应,而是思忖一番自己就这么离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后,才僵硬地转过身,撩起遮挡面容的白纱看向二人。
“你还活着?!”相较于柳清歌面上难得惊愕的神情,岳清源瞧清是他后,面色大喜,难掩激动地大步走近,连声音都高了些许,“你...这...这是怎么回事?既然活着,为何不会山派?众人都以为...”
剩下的话岳清源并未说出口,沈清秋没有回答,只淡声道。
“掌门师兄好眼力。”
“你我多年熟稔,便是认错了旁人,也不会错认你。”
岳清源浅笑着伸出手,似是想拥抱沈清秋,却又碍于什么般,只得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垂在身侧的手指抽动两下,沈清秋别过头看向屋内,以此避免与岳清源对视:“还不知掌门师兄到此所为何事。”
“两日前,我们在山派遇见一名带着孩子的妇人求救,对方拿着山派佩玉,只说此处被贼人占去,残害数人,她们趁乱逃出来的路上遇见了我派弟子,那名弟子给了她半枚玉佩让去山派求援,自己先前去探察一番,我们收到消息便赶了过来,此刻看来,那名弟子或许已经...”说及此,岳清源面上一阵悲痛,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来,问道,“小...沈师弟,你是何时到的这里?”
“我到时,这里已经是这般情形了。”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沈清秋看着渐渐隐入山峦的夕阳,道:“贼人已死,弟子凶多吉少,掌门不若返程罢。”
“也只能如此了,等到了镇上,我会告知衙门。”岳清源点头应道。他们来此本就是为了支援那名弟子,修真界除妖魔怪事外,不得轻易插手人间刑案,余下的也只能交由衙门处理。
“沈师弟,随我...”
“沈某还有要事在身,便不与掌门师兄同行了。”
岳清源被他打断,闻言下意识关切道:“何事?”
随即又反应过来,沈清秋什么事都不喜与他多言,哪怕是当年与邪魔对决,自爆于山崖下,都未同他提过只言片语,自己...就再不得小九信任了吗?
他不想说,他便不问了。
握着玄肃的手微微收紧,复又松开,岳清源轻叹一声,眉眼温柔地看向沈清秋,嘱咐道:“师弟,事情结束后....记得回来。回苍穹山派。”
白纱垂下,挡去岳清源的视线,沈清秋默然片刻,微不可闻地点了下头。
他转身向林中走去,倏地听得一人喊道。
“沈清秋。”
是见面后就没出过声的柳清歌。
那人开口,喊了声名字便又没音了,薄唇紧抿,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算不上好听的话。
“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