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毕竟做了室友,在饭馆碰了面,免不了多说几句话。柳韵一直记着关之裕是为宁遂出手打人的正义人士,见两人关系好她心里也高兴,在关之裕买他的一道菜两份饭时,强行多给他一勺西红柿炒鸡蛋。
关之裕坐在饭馆角落,难得的,在一顿饭里吃到了第二道菜。他在这里搬砖近一个月,没有和任何工人交朋友,饭馆里坐在他身边的食客换了又换,有人是他记得长相的工友,有人是城中村的过客,但无论是谁,在看到他吃的是什么东西时都会露出诧异的神色。
其实关之裕不在乎,吃什么东西用什么东西他都不在乎,他点很多米饭只为了吃饱,那一道菜是防止他吃吐。从他非常非常需要钱那一天起,食物就变成了维持最低生命指标的东西,他只追求吃饱。
那杯皮蛋瘦肉粥也被他喝了个干净,在还未和宁遂分开时,宁遂吃完了包子喝完了半杯粥,有问他为什么不吃,他说太热了,等一等。然后宁遂和他道别,拐进饭馆,他又独自向前走了一段路,看着手中完整微凉的粥发愣。
这是什么名贵的食物吗,也不是,读大学时他经常喝这种东西,在他早八强撑着从床上爬下来,背着包骑着自行车去教室前,他会在食堂的早餐窗口买一杯粥,这明明就是从前喝腻了的,来不及吃早饭的时候才会买的东西。
读书的日子也没有过去多久,却像上个世纪或者上辈子的事,他一点也不记得了。
原来接触到和从前有关的东西,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从前的事。
他不敢喝,也不敢想,怕自己做逃兵,怕自己再也受不了现在的生活。
可是他也没有家了,就算逃又能逃去哪里?粥在他手里,钱已经花了,他不能浪费。关之裕每个月能花给自己的钱非常少,要不是高强度的劳动工作耗费太多体力,他连吃饭的钱都不想花。
网贷的利息太高,这个月少还一点,下个月就会滚成天文数字。
走进饭馆前,关之裕有一瞬间担忧自己继续吃一道菜两份饭会吃吐——以前也不是没吃吐过,胃就是这样,吃惯了精致的餐点后,吃得稍微冷点硬点就会翻腾;吃惯了冷硬难以下咽的饭菜后,吃得稍微带点油水就会恶心。然后,柳韵多给了他一勺菜。
他用筷子拨弄混进汤汁里的米粒,眼睛避开大脑的控制,追逐宁遂的身影。
宁遂照常用笑脸迎人,看起来很有活力,干活的动作也很干净利索。只在碰到一个人时,他放下钢勺朝那人招招手,然后两人一起躲到了角落。
这时候的宁遂表露出几分早上的贼兮兮,还有点鬼祟和心虚,怎么看都不像在打好主意。
他们俩凑得很近,弯腰低头嘀嘀咕咕,关之裕垂眼吃了口染成番茄色的米饭,仔细回想了下。
那个人好像是叫刘亮吧,在他刚来这个工地时试着和他搭过几次话,嗓门很大,总在宿舍里和其他人聊天,吵得他睡不着觉。
宁遂还真是和谁都合得来。
排队买饭的食客稍微等一会儿就出声抗议,宁遂只好和刘亮分开,说“晚上再说”,刘亮挠挠头,跟着嘀咕了一句“能行吗”。
关之裕吃掉最后一口米饭,放下筷子。
……
关之裕回家的时间要比宁遂早。宁遂开门回来时,他正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涂药。
淤青已经很淡,明天去兼职时大概不会再被“盘问”,关之裕还是希望它淡到彻底看不出,这样就不用费神多说话。
“关之裕,你回来了?”宁遂好门倚在门边换鞋,卫生间里的关之裕能清楚听到塑料袋磨蹭的声音,他还没回应,宁遂很快接上下一句话,“我要做夜宵,你吃吗?”
“……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