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吃得肚皮圆滚滚,走出店门时身上还是暖呼呼的。十一月的冷风一吹,宁遂把拉链拉到最高,脸藏在衣领里,下意识地挨关之裕近了些。
这条回家的路他们走过太多次,没有路灯照亮的地方也不需要打手电筒了。
“韵姐人很好吧?”漆黑的楼道里,宁遂的声音被狭窄空间放大无数倍,咚咚砸在关之裕耳膜上,“感觉就像亲姐姐一样……也许比亲姐姐还要好。”
宁遂是孤儿,连爸妈都没有,更遑论姐姐,他说这话时连参照物都找不到,一切全靠自己想象。关之裕脚步一顿,但楼道里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他怕宁遂撞到自己身上,又抬脚继续向上走。
关之裕有个亲哥哥,他已经亲身体会过人是会变的,哪怕有血缘关系在,感情也维系不住。
但他没有这么说,那些好的不好的念头在他嘴边转了一圈,他只回答道:“是挺好的。”
关之裕走在前面,掏钥匙开门,按开客厅的灯。灯光照亮小小的出租屋,也照亮了门外的两个人,他们在黑暗中前进太久,甫一被光照到,竟然有种远行归来的错觉。
“我先去洗澡。”
两个人身上都是火锅的味道,宁遂蹬掉鞋子先冲进卧室拿换洗衣物,几步走进卫生间。
关之裕脱掉外套,在沙发上坐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一解锁手机,催收短信就铺天盖地冒出来,关之裕毫无情绪波动地滑动屏幕,从一众污言秽语中找到关之诚的信息。
前段时间他把关之诚的社交软件账号拉黑了,他们之间的交流只剩最原始的电话和短信,关之裕点进那条没有姓名备注的号码里,看到如以往的几百条信息一样的内容。
“借我五千块钱应急。”
“最后一次,你信我。”
“你总不能看我去死吧?”
他关掉手机,把它丢在茶几上。
宁遂洗完澡出来时关之裕正坐在客厅发呆,宁遂从他面前经过他都没有注意到,宁遂有些疑惑,出言提醒道:“你去洗澡吧,我洗完了。”
关之裕回过神,一眼找到宁遂的身影,叫住他:“宁遂。”
宁遂揉揉盖在头发上的毛巾,嗯了一声:“怎么了?”
“……房租水电。”关之裕递给他三百块钱,“够吗?”
三张百元大钞,估计是关之裕刚发的薪水,宁遂接过来,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们都知道合租是借口,关之裕怎么这么规矩,还真给钱。
宁遂犹豫着回答:“水电应该不用这么多……”
“……那就多退少补,下个月交房租的时候再告诉我。”
此话一出,两个人一起愣住了。
关之裕的意思是他真的打算一直和宁遂合租?宁遂脑海中闪过起夜经过客厅看到的画面,关之裕那么高的个子,就算蜷在沙发上也放不下腿,他的小腿常常悬在沙发外面,宁遂看着都难受,不知道关之裕是怎么睡着的。
关之裕是个很好的合租对象,安静话少,爱干净,会主动做家务,和他挤在这个小破屋子里不说,生活有困难还主动给这么多房租——宁遂却一直让人家睡在小小的沙发上。
宁遂觉得过意不去。
而关之裕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潜意识里竟然想一直住在这里。他最初来这个工地干活时都没想过在这里待两个月,因为关之诚,他也很少在同一个地方待很久,可现在,他竟然在想下个月的水电费。
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接,他们同时张开嘴,宁遂先一步把话说出口:“要不你来睡床吧?”
两个人又同时把嘴闭上。
宁遂赶紧为这话打补丁:“两个男人睡一起也没什么的。”
这话好像也有点怪,他又急忙开口:“一米二的单人床,两个人挤一挤也睡得下。”
……算了,还是别说了。
他们诡异地沉默着,宁遂感觉像回到了邀请关之裕合租的那天晚上,这些话实在荒唐得可以,他有些不自在,不敢直视关之裕的眼睛,关之裕同样不敢看他,可疑地红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