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青州与梁州界地久雨未晴,汛灾难解。
街巷皆被洪水灌满,屋舍的残垣断壁在洪流中摇摇欲坠,家具杂物随波逐流。
道路不复存在,尽是泥沙黄海。
行人无路可走,偶有几处高地露出水面,也是挤满了难民,人挨着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寻。
京州朝堂之上,众臣说辞纷纭。
“依臣之见,不过是寻常雨水稍多,派些工兵去疏通疏通沟渠即可,何须大动干戈。” 一臣摇头晃脑,神色间满是自负,浑然不知灾祸之深重。
凌延川眉头紧锁,未理会这等无知言论,上前躬身奏道:“帝君,此次秋汛,实非小可。”
他躬身禀报,将日前收集到的有关信息一五一十告知。
“青州与梁州交界之地,暴雨连番,河水猛涨,堤坝多处告急。那洪水仿若脱缰野马,冲垮无数房舍,百姓流离失所,数以千计。田间庄稼尽毁,沃土化为泥沼,百姓仓廪无储,饿殍渐现。”
“危言耸听!” 吕饶嗤笑一声,“我朝历年治水,哪年没个小灾小难,哪次不是轻松化解,何至于此。”
凌延川略微愠怒,睨了他一眼。
强压怒火继续道:“诸位大人,莫要再行蒙蔽之事。”
他声如洪钟,话音回荡于大殿内。
“如今各州县报来详情,决堤之处,缺口宽达数丈,滚滚洪流裹挟泥沙巨石,奔涌而下,沿途村落皆被吞没。”
“百姓为求生计,攀爬至高处,然高处亦难久持,缺食少水,孩童啼哭不止,老者奄奄一息。若不即刻调遣能士、拨发粮款、全力抢修堤坝,后果不堪设想。”
帝君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凝重,目光扫过众臣,似在权衡利弊。
而站在吕饶身旁的几位大臣仍在交头接耳,小声嘀咕凌延川方才的言行。
全然不顾这迫在眉睫的灾情,仿佛朝堂之上谈论的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而非关乎万千生灵的生死存亡。
“若是派你前往治灾,有几成把握?”
帝君缓缓开口,嗓音低哑,似也被这积压如山的朝政困扰。
不等凌延川回答,三少主凌继征抢先一步开口:“帝君,此事关乎我内人家乡,不如派我一同前往,我定尽全力配合七弟。”
“也好,老七你顺便带永宁郡主回家乡看望梁亲王,老三就不必了,你内人怀了身孕不宜远行。”
帝君丝毫不把朝堂他臣放在眼里,仿佛交代家事一般传令。
皇命一出,可谓“皆大欢喜”。
凌延川心系灾民多时,凌继征因肖慕荷而忧虑。
吕饶等庸臣则恨不得两个少主治灾无果,最好命丧他乡。
唯一不高兴的,是被迫“返乡”的程扬知。
“掌管您就放心吧,您不在的这段日子,我一定把铺子张罗好!”
熊英不知程扬知为何闷闷不乐,当以为她不放心店面经营。
“辛苦英姐姐。”金钗和玉簪正提前把食材备好,为熊英减轻负担。
“好嘞,你俩只管照顾好掌柜,铺子交给我!”
出发前程扬知始终沉默寡言,心里算盘都快打烂了也没算出一计十全十美之策。
若是去到梁州,她这假郡主身份被揭穿了不说,真正的永宁郡主宋清姝定会怪罪她。
到时候她哭破喉咙也没人来救。
得知真相的凌延川会弃她于不顾。
委托败露的宋清姝会治她于大罪。
唉。
现在重开还来得及吗?
正好给她机会顺一盒避孕套过来。
凌延川早看出她不愿去,却闭口不提。
“你此次回乡,可否需要备些礼?”他故意把话题绕进来,“我第一次见岳父岳母,定是不能空手拜访。”
“岳……”
程扬知一时语塞。
你不仅第一次见岳父岳母,你还第一次见你真正的夫人呢。
“他们喜欢什么?我让胡硕派人去买来。”凌延川藏着笑意,从她身后抱住她。
“就,准备点京州特产,应该足够了,吧。”她险些结巴,好在凌延川看不见她此刻心虚的神情。
“这怎么够?”他歪着脑袋,轻轻吻过她耳鬓,搂在她腰前的手顺势将她双手裹住。
“我此次前往,可是要正式提亲的。”
“?”
程扬知猛地挣开他怀抱,回过身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夫人忘了?”凌延川再度将人从正面搂住,“我欲将你扶正一事。”
“我……”她移开视线,“我没忘。”
“嗯。”他满意地笑着吻她脸颊,“总归要正式问候过才算将你明媒正娶。”
程扬知脑子飞速运转:“可,此事你可有与帝君提过?”
凌延川果然摇头。
“那断不可贸然先行告知梁亲王……”她下意识的称呼被他用眼神捕捉,“呃,我父王……”
“夫人若是觉得此事不妥,我也可派人前去宫里知会帝君。”
临近出发,凌延川来不及亲自前往。
“不好吧,如此大事,你不亲口征求帝君意见……”
程扬知仍在借口推脱,话音未落却被打断。
“夫人在担心什么?”
“什么?”她一时之间不知凌延川为何这么问。
搂着她的人笑容不浅,琥珀一般的瞳色愈来愈像深渊,似要将人吞噬。
“当真是担心我行事不妥,还是……”
凌延川低头轻啄她唇角,像毒蛇吐信子般说出程扬知最不愿听到的话。
“担心自己身份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