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吟舒目含感激,“老太爷的心意,舒娘都明白,只是我与裴素实在不愿太过张扬。”
裴素捏捏她的手,想了个法子,“昧娘不是还有十几日就十六岁生辰了吗,不如我们就定在那一日成亲,既不会风头太过,也能让他们知道明国公府的二小姐,双喜临门如何?”
季吟舒不是没有意外的,她委实没想到裴素竟然还记得裴纤昧的生辰。
裴素伸出指腹抹去她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怎么哭了?”
裴老太爷简直没眼看,一个拐杖杵到他的小腿,“行行行,这件事具体要怎么办你们自己商量,我都没意见。”
“等暄娘到了,你们和他们知会一声,成亲是大事,你们做父母的得考虑周全些。”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门口始终没有动静,裴老太爷沟壑纵横的脸皱了一下,“暄娘呢?怎么还没过来?”
去找流水阁裴细暄的侍女上前,“老太爷,大小姐今日出去了,还未回来。”
裴老太爷吹胡子瞪眼,恨铁不成钢道:“又是去找礼部侍郎家的宋遇真了吧,果真是养大的孩子不由祖父,还没嫁出去呢就天天往外跑。”
裴素担心季吟舒多想,看似在对他解释,实则在安慰她,“暄娘已经定亲了,婚期就在几个月后,多培养一下感情也是好的,今后夫妻相处能和睦些。”
“老了老了,跟不上你们的步伐。”说话间,裴老太爷摆摆手,已经拄着拐杖走远,“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循儿,昧娘,你们可有意见?”裴素简单问了两句,见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他摆摆手,“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回去吧。”
方才裴循有要事在身,裴纤昧不好随意叨扰,此时正好遇见,她跟在他的身后侧说:“那件大氅哥哥收到了吗?”
裴循没有说话,裴纤昧以为他是出来得匆忙,赵柯还没来得及说,继续表达谢意,“多谢哥哥那夜施以援手,不然,我和母亲估计就凶多吉少了。”
人烟稀少,风雪压山,马车损毁,若非裴循及时出现,埋在雪里的恐怕就不是群山丛林,而是肉身白骨了。
裴循面色平静,须臾后回道:“职责所在,不必放在心上。”
裴纤昧蓦然咬唇,显然有些招架不住他的淡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忽然觉得眼前之人虽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并无那次雪夜里表现的那般温和。
思绪间,两人走到分岔路口,裴纤昧稍稍抬起眉眼,“哥哥人贵事忙,不便打扰,我先告辞了。”
裴循淡淡点头,“嗯。”
好巧不巧,裴纤昧刚与裴循分开就碰见了回府的裴细暄,她来势汹汹,云鬓上簪着的金玉珠翠微微摇晃,顿然挡在她身前,伸手拦住去路。
裴细暄高扬头颅,明艳秾丽的容颜在骄阳下光华夺目,“听说父亲要成亲了?”
本来裴细暄今日心情还算愉悦,可现在却是糟糕透顶,不久前与宋遇真在外面游玩赏乐,回来还为裴老太爷、裴素和裴循带了许多美味的糕点,想与他们一起分享。
谁知她才刚踩着脚凳走下马车,进入府门就听见了侍女们叽叽喳喳的讨论,说季吟舒要和裴素成亲了。
虽然裴细暄早有预料,季吟舒带着裴纤昧离开江南回到京城,显然是要重归明国公府的,可事情来得也太快了,她毫无准备,还不到一个月,她们就要鸠占鹊巢了。
裴细暄越想越气,眼里不禁浮出泪意,颐指气使道:“裴纤昧,我劝你和你的母亲快点搬出去,明国公府不是你们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
裴纤昧柳眉微蹙,十分不解,好声好气道:“姐姐,你为何这么生气?”
裴细暄语气气愤不已,眼里水光愈重,拔高的声音有些颤抖,“父亲、祖父和兄长都是我的,我不许你们抢走他们。”
裴纤昧似乎听出了她几不可察的害怕恐惧,唇边弯起一抹友善的笑意,“姐姐,父亲、祖父和兄长不会因为我和母亲的到来就忽视你的,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裴细暄跃在喉口的话骤然噎了下去,目色复杂,顶着她清澈的琥珀眼眸,不自然地撇过头去,“谁知道真的假的?”
裴纤昧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不会骗姐姐的。”
府苑正在紧锣密鼓地布置中,裴素为了家庭和睦,特意寻了一个夜晚与她彻夜长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也不知裴细暄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后来偃旗息鼓了,偌大的明国公府也焕然一新,处处张灯结彩,红绸花缎,一片喜气洋洋。
二十几日后,婚礼前夜,苍茫的雪色里灯火通明,红色漫天。
裴纤昧站在廊庑下,静静捧着一盏红灯笼,拨手整理凌乱打结的红穗,梳理好后思考该如何挂回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女声突然传来,她应声回眸,眼帘里顿时映入一道高挑明艳的绯色身影,外面披着同色大氅,正是裴细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