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监禁?”
陆宇蓉轻轻抚了抚莲婳的鬓发,温柔似水,“蔓儿,娘亲看完账本,要找你说话的,你快去吧。”
莲婳露出浅浅的笑容,应声离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陆宇蓉神色瞬间冷下来,似在喃喃自语:“这么多年都没找过她,如今让她回来,是想换个听话的继承人吗?”
不管无双城如何内斗,都是他们的家事,与移花宫仍然立场敌对。这般交浅言深,花无缺心中愈发不安,“你为何对我们说这些?”
陆宇蓉好言相劝:“我知道你们想杀他,可他终究是我父亲,我只想让他退位,不想要他的命。蔓儿向我求情,让你们平安离开无双城,明天我就可以派亲卫送你们出去。”
小鱼儿笑道:“你都知道我们是来寻仇的,目的没有达成,怎么能走?”
陆宇蓉柳眉微蹙,声调也高了几分:“你们不知道他的手段!若你们执意如此,早晚会后悔的!”
“我从不知‘后悔’二字怎么写!”小鱼儿斜着身子,搭着花无缺的肩膀喝茶,“我看你精神好得很,一点都不像快死的人。”
陆宇蓉秀目圆睁:“谁说的!”
“你爹。他说他要移花接玉的秘籍,是为了给你和你娘延寿。”
“我确实体弱,巫医占卜说难过而立之年,但我娘一向康健,很少生病。”
巫医?小鱼儿眉梢一挑,说:“手伸出来?”
陆宇蓉犹豫一瞬,心想他不敢做逾矩的事,便伸出手,露出细白的手腕。
“就冲你对我们说的这些话,鱼大神医就勉为其难替你瞧一瞧病。”
小鱼儿探过脉象,又问了日常饮食、睡眠,下结论道:“没什么大病,就是虚。让你手下想办法出城一趟,找本《五禽戏》跟着练。”
陆宇蓉:“《五禽戏》?”
小鱼儿露出惊讶的神情:“见多识广的蓉少主竟不知道五禽戏?”
陆宇蓉微微一愣,面色飞红:“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个戏法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花无缺解释道:“五禽戏是华佗参考虎、鹿、熊、猿、鸟的动作编纂的养生之法,勤加练习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陆宇蓉眼神一亮,“真的有用?”
小鱼儿漫不经心地回答:“试试不就知道了,看你能不能活过三十岁?”
陆宇蓉很高兴,让厨房给他们送了一大盒当地特有的凉糕和威宁荞酥。小鱼儿乐得收下,分了一半给花无缺带走。二人分居两府,再次见面是七月初七。
无双城常年凉爽,自六月末起一直阴雨绵绵,直至七夕前,天空终究放晴,百姓们着手庆祝乞巧节,将一切苦痛掩盖在这天的欢愉之下。
十几日间,小鱼儿教授武艺颇得城主信任,总算讨得在城里自由行动的权利。初七授课结束,他便出门闲逛到祭司府,府中侍女忙忙碌碌,摆好了拜织女的祭台。
陆玄将一个牌位放在织女神像前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差点站成第二个石雕。回过神,他跪下虔诚地拜了三拜,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小刀,划破自己的手掌。
小鱼儿觉得奇怪,跃上旁边的老树看个仔细。
陆玄把自己的血滴入盛着朱砂水的金碗里,用朱笔描画牌位上的字。
“哎,你在干什么呢?”
陆玄吓了一跳,四下张望,发现站在树上的人。
小鱼儿跳下树梢,朝他扬了扬下巴,“你家这么穷,买不起金粉?”
“这是我们城里的古老传说,用鲜血描摹逝者的牌位和墓碑,真神就会感知到生者的心意,保佑来生续缘。”
小鱼儿:“真能灵验?”
陆玄:“但愿吧。”
小鱼儿:“那是谁的牌位?”
陆玄:“我妻子。”
想到自己曾说他们“伉俪情深”,小鱼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歉,又说:“看不出你还是个痴情人。”
“若此生完满,谁还会把希望寄托在来世呢?”
转世之说,虚无缥缈亦无从查证,小鱼儿向只听不信,从未当真的,可当他看到廊下逐渐走近的身影,忽然觉得来世能再和花无缺相遇,就很不错。
许久未见,思念之情顿时翻涌上心头,花无缺赶至近前,双眸不错眼地望着他,展颜微笑:“小鱼儿,我正要去找你,你怎地出来了?”
小鱼儿笑道:“那自然是我神通广大。正好外面热闹得很,你陪我出去逛逛,不过你得换个样子。”
通缉告示没撤,花无缺这样走在街上必然引起骚乱,他们倒不怕那些百姓和府兵,只是麻烦。
花无缺问:“换成什么样子?”
那边陆玄放好牌位,用帕子随意包扎了伤口,轻声打断他们:“恕我冒昧,你们一定见过少主了,还不打算离开吗?今日节庆,是个好时机。”
花无缺:“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城主不是那么容易杀死的,你永远不知道他身后藏了什么。”陆玄望着台上的牌位,露出哀伤之色,“我上书支持少主的开路之策,没过几日,我夫人被城主夫人叫去说话,回来的却是一具尸首。”
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旁人也许会止步于此,但他是小鱼儿,他是花无缺,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全力一搏。
“花无缺提出跟你一同来无双城,你答应得那么爽快,现在又劝我们回去?”
陆玄叹道:“人非草木。经过这些时日,我知道你们是侠义之人,再劝你们一次,就当日行一善,听不听是你们的事。”
二人俱是一笑。花无缺拱手致礼,谢过他的好意,又道:“陆兄正直坦荡,身在异乡,有你照拂是我们的幸事。”
陆玄忽然眼眶一热,害怕自己在两个异乡人面前出丑,赶紧带上妻子的牌位跑了。
身后小鱼儿高呼:“陆兄,我还要向你借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