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下来,他略带不甘的问,“那你想如何?”
“听吴伯说。”叶七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轻声对吴伯道,“后来呐?后来你们是怎么到的陆家村?”
“我们到陆家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吴伯道,“我们晨起正装,因为没什么可吃所以我们几十个人都已经没什么力气,少主自己也是好几天没吃东西,所以他也体谅我们,并没有催我们。等我们到了陆家村,眼前就只剩下一片焦土,不要说活人,整个村子连个活的小猫小狗都没有,我们在村子里找了很久,一个活物都没遇见。当时少主只当是狄人悄悄潜进来毁了整个村子,所以他还让我们在村头朝北的地方给村民们修了坟,当时我们几十个人还在坟前发过誓,一定要将这北狄人赶出去,一定要为陆家村的百姓报仇。”
“没有看见活人,那么别呐?”叶七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她有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对。
究竟是什么事,将人都杀了还不算,还要放一把火烧干净了才算完,她转头看向那个默然无语的当事人,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有什么不对?”陆南风问。似乎是有不对,但又似乎没有什么不对,一个做错事的人很多时候都是会极力掩饰自己的过错,更何况现在左卿已死,死无对证。
“你为什么说亲眼所见左卿屠了你全村老少?”叶七不答反问。
陆南风瞳眸微紧,缓了片刻才低声开口道,“那年我才七岁,我爹娘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我们村靠近大泽,没什么农田可耕作,所以,村子里的人平常都是以打猎或是卖些山货过日子。”
“因为经常进出林子,所以平日大人们也不太管束我们这些孩子,那天我贪玩,钻近林子想找些松果板栗,”陆南风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回家的时候有些晚,我怕爹打我,于是就悄悄躲在墙根下往厨房走,心想着,先在厨房里找些吃的躲到天黑尽,等爹娘都睡了,我就溜回自己屋里去。第二天就算爹娘还记得这事儿也不会那么生气。”
“我将找到的松子板栗藏在米缸里,然后自己拿了块干馍躲进柴火堆后面的一个暗洞,那洞不大,像是被老鼠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蛀空的,以前没有,也是那年冬天我往屋子里堆柴火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之前躲过两次,爹和娘都没发现,所以我就躲了进去。”
“厨房里忽然多了个洞不奇怪嘛?”叶七问。
陆南风将投向远处的目光转向叶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不知道。我们家一直住在那儿,从前厨房里没有那个洞,那个洞很小,我挤进去都不能转身,而且还要费力的蹲着。”
“你确定以前真的没有?”叶七看着陆南风的眼睛问。这人眼睛真好看,寒星一般,既有神又漂亮,忽然一个跑偏,叶七赶紧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应该……”陆南风眉头拧成了疙瘩,时间太过久远,那时候他只是个孩子,所有存于记忆里的东西都已经变的模糊不清无法判断,想到最后,他懊恼的摇了摇头,口气有些恶劣的对叶七道,“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洞而已,为什么非要问个明白!”
“也不是非要。”叶七喃喃,声音有些低哑,“你就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这个洞,你可能也会死在那一夜,又或者,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小洞是什么人为了藏什么东西,而那些杀了你全村的人,就是为了找件东西。”
如果之前所说所见都还能用平常之心面对,那么叶七这话说完,不能接受和面对可就不止陆南风一人了。
吴伯从小看着叶七长大,在他眼里,叶七终究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即便身逢巨变最多也就是让她变的沉稳懂事,可如今这番话中的心思城府怎么听都不像是个孩子说的啊。
别说一个孩子,就算是一般大人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吧!
书房里寂静无声落针可闻,不止是陆南风,包括吴伯的脸上都满是错愕和惊恐。
怎么能不怕,不过是听了寥寥几句,她便能想的如此深远,这心思那还是个孩子的心思。
叶七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再为自己辩白,索性她在想要复仇的那一刻也就没再想过为自己辩白什么,她淡淡的看了一眼吴伯和那个陌生的男人,然后才继续开口问道,“怎么,你们觉得我说的不对?”
对!但此前十余年他却从未曾如此这般仔细认真的想过,陆南风强压下心头的震惊,盯着叶七一字一句缓缓的问,“你究竟是谁!”
“我叫叶七,现在,算是无风谷的主人。十年前,那人将我从路边捡回来,家人双亲我都忘了,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回来以后他便算是我唯一的亲人。”叶七将目光转向吴伯,道,“这些吴伯都知道,这十年我从未离开过无风谷。若你不信,可以用你的方法自己去查。”
她是魂穿,无迹可寻,这就是她的底气,即便日后他真能找到些什么,那也只是十年前已经死了的,那个小女孩的身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