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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朝朝在众人正困的午时突然呕血,她撞落茶盏落地碎裂的声音将原本守在门外打盹的婆子惊醒,婆子推门看到谢朝朝挂在嘴边的血迹与地上一滩发黑的鲜血之时,差点被吓晕过去。
六神无主过后才反应过来去扶谢朝朝的胳膊,将她放平在塌上,而后慌忙的去寻府里的大夫。
谢朝朝的胸口疼的厉害,她大口大口呕出的鲜血让疼的说不出半个字,这疼痛太过剧烈,似乎要将谢朝朝的胸口灼穿,让她的脑袋昏昏沉沉,但谢朝朝强撑着不敢睡去,她怕一觉睡过去便再醒不来,所以极力的保持着自己的清醒,想些平日里不敢想的事情。
谢朝朝想如若她此番有幸活下来,便再不反抗沈辞暮的折辱,他想要什么她便给什么,只待他登上九五至尊的位子上之时,能够放她一条生路。
她是沈辞暮的耻辱,为了抹去帝王不堪的往事,他定然不会将她带去宫中,届时她求他放她离去,她愿意假死抛弃谢朝朝这个身份,当一个山野村妇,只要自由便好。
她想她好好求一求沈辞暮,他许是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应允的。
还未曾深想该如何求沈辞暮,谢朝朝又呕出一大口鲜血,钻心的疼痛稍微得到缓解,谢朝朝的脑子清醒了些,又不免想起来前几日林青之同她说的话。
林青之本是来告诉她,她唯一的兄长重病将要不久于人世,而后不知怎么说到沈辞暮,林青之是邺城王门生,对沈辞暮素来厌恶,希望谢朝朝能毒杀沈辞暮。
莫说谢朝朝没有本事杀了沈辞暮,更是连这样的念头都不敢生起,她跟在沈辞暮身边这样久,知道从岭南回来之后的沈辞暮是何种心狠手辣。
她但凡升起这样的念头被沈辞暮察觉,她那娘亲和兄长定然会被沈辞暮杀了报复。
没想到谢朝朝会拒绝,林青之失了文人风骨,他言辞激烈说沈辞暮对你恨之入骨,现在将你囚在府中折辱你,待他来日登上高位,定会杀了你全家泄恨,我们只有先下手为强方才有生路!
沈辞暮便是在这时候推门而入的,谢朝朝在看到沈辞暮那一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几乎站不稳,她是求了沈辞暮许久才得到出关着她的院子的准许,若非是林青之传来她兄长重病的消息她是不会违逆沈辞暮偷偷出府。
虽心知沈辞暮迟早都会知道她偷偷出府的事情,但以为只要她好好解释他便不会动怒,可如今被他撞破她与林青之在一个屋内,又商量着要杀了他的事情。
即便谢朝朝心中拒绝,但这样的情形下,有嘴也难以解释的清楚了,沈辞暮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冷冷的睨了她一眼,谢朝朝被那凉薄的眼神吓得说不出话。
虽是害怕,谢朝朝却在最后紧要关头想起来了林青之,本是她连累了林青之被沈辞暮报复丢了官职,如今林青之本也是为了替她兄长传话给她,谢朝朝做不到冷眼旁观。
本来还面无表情的沈辞暮在听到谢朝朝求情的话之后,素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恫人的笑,谢朝朝被吓得说不出话。
而后她一时半会儿没有再见到沈辞暮,也不知道林青之如何了,她又回到了最初入王府的时候,脚上被套上了铁链,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难道真的是沈辞暮想要杀她吗?
这个念头之后,谢朝朝疼的神志开始模糊,恍惚间似是看到满身寒气黑沉着脸吓人的沈辞暮走来。
残存的清醒想着沈辞暮带兵平叛,怎会出现在幽兰苑,还不待她看清楚,便彻底陷入昏迷失去意识,这个毒太凶险了,谢朝朝终究是没有机会当面问一问沈辞暮是不是他要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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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朝朝当真死了,这满院的丫鬟婆子都没有想到谢朝朝竟会轻易这般就死了。
她们以为谢朝朝还会与安王纠缠许久。
说到安王,那日安王身披盔甲赶了回来,他竟然当真平定了邺城王的叛乱,同时拿出了先帝的亲笔密诏。
先帝封了安王为新帝,这样的消息震惊朝野,但有中书省拿出来的先帝遗诏,又有先帝身边的大监作证,便是再荒谬也名正言顺。
加之安王如今手握重兵,谁人敢置喙。
不过又细细想来先帝子嗣,除却叛乱的邺城王,其余的若不是年龄太小,便是身体残缺难当大任,这皇位传给安王许也是考虑到天下太平不得已而为之。
这些都不过是朝臣们私下里自己琢磨的,却不敢议论半句,恭敬的恭迎安王为新帝。
安王为新帝的消息传出来,最该高兴的便该是王府的众人,即便他们只是下人,但身为安王府中的奴才,主子登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他们的全族也能荣宠加身。
但,整个王府没有一个人脸上有喜色,林嬷嬷去给在幽兰院闭门不出三日的新帝送饭,又被拒之门外,脸上不禁出现忧色。
那日谢朝朝断气之时,新帝回到了王府,新帝素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在是安国公世子的时候清冷疏离犹如世外之人,便没什么事情能够轻易让他的表情变化。
而后从岭南回来,虽然身上多了些阴鸷之色,但是也是将自己的情绪藏的更加的深,从脸上几乎看不出来他是怎样的心思。
但那日林嬷嬷在前院看见匆匆往幽兰苑赶去的新帝,虽还是那般模样,却让人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急躁。
林嬷嬷从未见过这样的新帝,心道不好,她约莫知道新帝对谢朝朝的在意,若是谢朝朝救不回来了,新帝恐怕要伤神许久走不出来。
但未曾想到他竟将自己关在了谢朝朝毒发身亡的房间里整整三日未出来。
三日,谢朝朝的尸体恐怕都要发臭了,这事情若是传出去,怕是于新帝的名声有碍。
而那些看管幽兰苑的侍卫与下人提心吊胆,包括厨房送饭的盼月与采红都开始紧张起来,若是新帝在回来的第一日便惩处了他们,不管是挨板子也好还是发卖出去也好,总归是能保住一条命的。
但是新帝什么都没做,既没有处置他们,也没有下令调查是谁人毒杀了谢朝朝,只将自己关在谢朝朝死的屋内,不准旁人进去,也不许谢朝朝下葬,他越是这样隐而不发,便越是令人害怕。
终于在第四日,早已不问俗世的老安国公被人从大华寺中请下来。
老安国公对于他这个儿子,素来是疏离的,非是因为往事不喜,而是沈辞暮总是淡淡的教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从岭南那一遭之后,便愈发的深沉难测,老安国公大抵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阻止不了,也劝不了他放下,只能放任自流,眼不见为净。
但是到底养了这么多年,心底里不忍,想要劝他既然得到了想要的,旁的便不要执着了,不过是一个女子,日后何种女子他寻不得。
他在来时路上想好的说辞,但是在看见沈辞暮模样的时候便说不出口了,沈辞暮并非老安国公所想的那样消沉亦或者是悲伤,除却神色憔悴些和他将自己关在这屋子里三日,竟看不出半分他对谢朝朝死的波澜。
还不待老安国公开口,沈辞暮便走出门对着院外的下人吩咐他们安葬谢朝朝,有人犹疑想要询问沈辞暮按照什么样的仪仗下葬,终究是没敢问出口。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新帝去了皇宫,传了道旨意出来,竟然没有给谢朝朝任何名分,甚至没有立碑,只匆匆寻了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随意的安葬了。
这等模样,倒是叫那些担忧的人松了口气,新帝没那么在意那个女人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