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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自听闻大华寺的人来之后,皱起的眉头便没有放下来过,若是往日大华寺的人来了他自是不会这般犯愁,只管通报世子爷便是。
但是这一回世子爷回来之后,便下了命令,若是大华寺的人来了,只管问清楚什么事情后打发了便是。
平安心中想着事情,转眼之间便到了偏殿,看到沙弥,将心中所想掩盖下去,只管客气行一礼,出口之言也尽是礼重:“玄妙小师父远道而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虽然平安只是一个下人,却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厮,他是国公府的家生子,自小便被指给世子爷,跟着世子爷读书识字,练武习文,将世家大族的礼仪规矩,待客之道学了个十成十。
加之沈辞暮受皇帝看重,时不时被召入宫面圣,作为近侍的平安也是跟着出入皇宫见足了世面,更是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让人从他身上挑不出半分世子爷的错处。
此时虽得了主子的命令要将大华寺的人打发了去,却也不会轻易让人看出,只客套周到。
玄妙本以为会等来沈辞暮,紧张的手心发汗,见来人不是沈辞暮,而是三师兄身边的近侍,又见他询问,几乎没有犹豫便道明了来意,又将空明写给沈辞暮的书信拿出来。
平安接过书信朝玄妙道了句辛苦,而后又一脸为难道:“玄妙大师是世子爷的小师弟,此番远道而来赶路辛苦,本该禀报世子爷亲自接见,只是不巧的很,世子爷前些时日生了场病还未痊愈,大夫叮嘱不宜吹风,不便见玄妙大师,还请见谅。”
玄妙本就惧怕见到三师兄,听闻平安如此说,忙不迭道:“无妨无妨,师兄养病要紧,贫僧便不打扰了,只请平安施主待贫僧向师兄问安。”
说罢几乎是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待玄妙的背影彻底走远,平安的嘴角才落下来,他捏了捏手中的书信,朝着世子爷的院子去。
世子爷只说不见大华寺的人,却并未说不收大华寺传来的书信,平安做事周全,便是世子爷不收,也得禀报了再做处理,断不敢自作主张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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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的后院陈设极为简单,一路走过去虽也有假山亭台,却并未精心侍弄,甚至有些地方都生出了些杂草。
此等景象并非院子里的下人偷奸耍滑敷衍了事,只因这府中后院并无女子,而府上的两位主子,老国公与世子爷常年都待在大华寺清修,只逢年过节或是宫中召见才会从大华寺中回来一趟短住两日。
这府中没有主子长久居住,院子里的这些景致便也没必要费那些银子仔细打理,左不过看得过去便是。
这番随意的景象,在进了沈辞暮的院子之后,便有了些许的不同,提着灯笼的小厮神色小心的盯着地面,便是连平安都谨慎了许多。
这院子里面有半个多月前新种下的兰花,兰花本就是需要精心伺候的植物,偏世子爷吩咐满院子都要种上兰花。
平安不知世子爷何时爱上兰花了,但主子下令自然莫敢不从,只这个时节种下的兰花不宜存活,这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院子里的下人自然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不小心一脚下去将这娇弱的花儿给踩死了。
避过那些兰花,几人到了书房外面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平安看了眼烛光昏暗的窗户,让几个小厮等在廊下,他独自一人上前去敲响书房的门。
沈辞暮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进。”
得了准许,平安推开门入内,他低头看了眼世子爷手中的治水策论,垂下眼,将刚刚玄妙来的事情说了。
往日,世子爷是不管这些俗事的,即便平安知晓世子爷胸中满腹经纶,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是世子爷似乎无意于这些权利虚名,只一心修行,不在凡尘中。
但是世子爷这一回从大华寺回来似是变了许多,不到一月,便去了宫中四五趟,往日总是拿在手上的经书,也换成了各种策论。
平安很快回神,注意力集中在主子身上,只见沈辞暮的目光微闪,而后又神色平静的从他手中接过书信,却并未急着拆开,只状若无意问了句:“可曾有什么消息?”
此话问的突兀,但是跟着沈辞暮许久的平安立即会意,压下心中的惊诧,恭敬道:“未曾有什么异常,也没有什么人同伯府有交集。”
闻言沈辞暮没有再问什么,挥挥手让平安退下去。
平安依言退下,只心中的惊诧不减,心中猜测世子爷为何要关注那安平伯府,难道是往日曾的罪过世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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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平安退去,房门彻底被关上,沈辞暮才拿起桌上的书信,信上熟悉的字迹让他的额角突突直跳。
他看完信中的内容神色平淡的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点燃,任由火信将他手中的信纸吞没。
空明想要沈辞暮回大华寺,若是一个月以前的沈辞暮会给予空明足够的礼重,便是再重要的事情耽搁他都会赶回去一趟,如今他却没有生起半点要回去的念头。
空明似乎也料到沈辞暮不会跟着玄妙一同回到大华寺,所以在深夜听到小沙弥来报,只有玄妙一人归寺之时并无太多震惊,只是幽幽叹口气望向长空:“终究是晚了一步,日后造化如何,非他能左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