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寒山抬脸,道:“王爷进府,清明亦有所损,只是为今之计,此法可保无虞,望王爷摒弃他虑。”
幻玉看似没有喜怒,心中则似晦暗的岩洞中漏了雨,如何把这岁月都熬过去,熬到所有人都不记得茜香国还有一位散玉王爷,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白寒山领命,起身步回前堂。
是夜,几人悄然搬至驸马府中。月冷风寒,幻玉裹着棉斗篷,不禁抬头望天,只见一轮残月半挂,便道:“夜影弦月挂,半魄终保全。以后便呼吾为弦月,以为所掩。”
“是。”
“是。”
幻玉依旧还病着,文殊兰把脉煮药,人失半魄,此病犹难痊愈。文殊兰辞了少主,交待了白寒山,出府寻些要紧的草药去了。
天色晦暗,院中涔涔下着雪。
躺了几日,幻玉支撑着坐起身来,丫鬟会意,便予幻玉穿起两件衣服。暖阁如春,幻玉走出此间,丫鬟又给她披了一件衣裳。隔着窗子,她看向院中,一片白皑皑的,只远处几丛翠竹绿映雪。
“环儿,拿我的棉斗篷和棉靴来。”
“是,小夫人。”
幻玉自觉脚步虚浮,仍是强自在雪中走一走。环儿也加了厚衣服随在她的身侧。抬头望天,玉簌琼花落;低头看肩,飘飘一身冷。脚底如冰,幻玉颓然倚在环儿身上,她本想略歇一歇,奈何无力瘫坐下去。
环儿急得大喊道:“来人!快来人!”呼喊声在空中回荡。
一个丫头匆匆跑来,嘴里还有未咀嚼完的糕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快去禀告二公子!快去!”
倕儿边嚼边跑,至大门处总算是把嘴里的糕点吃完了,咽了下口水,与守门处的两个守卫交涉一番,便去了府中正厅。一守卫入四季芬芳院中,与环儿相协把幻玉挪进外屋。
“环儿姐姐,内室我是入不得的,只得把小夫人放在这里了。”
“好,多谢你了。”环儿身上沁了汗。
守卫出了中堂,守在廊子下。
环儿为幻玉卸了棉斗篷,幻玉侧躺在榻上。
白二公子正被康定公主留下问话,听见有脚步声在厅外急急而止,“咣当”一声,似是头撞到门框上的声音,又传来“嘶嘶”的吸痛声。
康定公主瞧见,颇有些忍俊不禁,向门外说道:“何事慌张,速来报之。”
捶儿进前,先施一礼,告曰:“禀公主,四季芬芳内……”
“弦月?”白寒山脱口而出,双眼看着捶儿。
“嗯,”捶儿道,“小夫人晕倒了。”
“新人何故久病不愈。”
“母亲不知,弦月素来体弱,又遇小产,至今总未能全好。”
“若是如此,只消好生将养,”遂又说道,“你去看看吧。”
“是!多谢母亲,儿子告退。”话毕施礼退步,退到厅外便飞奔回四季芬芳,只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挥一挥便能至。
捶儿望着自家公子闪身而飞,却是像风一般刮去了四季芬芳。她神情略显呆愣,又急急的快步跟进。
白寒山蹲在榻前,轻声唤她:“弦月,弦月……”
幻玉支起眼皮,用胳膊支撑起身体,眼前是一片晃动模糊的黑白影像,依稀辨认是白寒山的轮廓。白寒山挽起幻玉,奈何只是一副无力的躯壳,幻玉的身体像失去支撑的衣服,颓然落下。白寒山接住这“落下”,抱起她走进内室入了暖阁,她的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传导过一阵冰冷。白寒山把幻玉放在寝床上,回想起文殊兰临行前给的一瓶露汀丹,已于当日便放在了暖阁寝床旁屉柜的最后一层。他蹲下身体冷静的打开最后一层抽屉,果然白色瓷瓶的露汀丹还是在的。他拿了露汀丹起身踱至茶桌前,一手拔开裹了红布的木塞,想着倒出几粒融在桌上的半盏水中,可是这药丸触发了他内心的慌张,一股脑全跃了出来,带着他的心情急切地散落在桌上,偶有几粒滚落到地上。如果目光可以动手的话,已经把散落的药粒都收拾进瓷瓶里了,白寒山只有目光顾及了这些小药粒,不及多想,从桌上抓了五六粒捏碎融在茶盏内,端了茶盏至床前。
环儿知趣半扶起幻玉。
“把药喝下去就会好了。”
此时半昏的幻玉只觉眼前好大一张饼,那张饼半黑不白的在眼前摇摇晃晃,冷汗从额前不断冒出来,耳听得“喝药”二字,微启枯唇,把药强饮下去,颓然睡下。
白寒山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一半,仿若幻玉果真服了什么灵丹妙药。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的可怜人,欲用丝帕去擦拭她额间的汗水,手臂悬在半空,停滞住了,唯恐惊了她的休憩,悄然起身放下床幔去茶桌前把散落的药粒收进瓶内,地上也滚落了两粒,一一拾起。这才注意到环儿、捶儿还侍立在屋内,白寒山朝她俩挥了挥手,两个丫鬟都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