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鸟泽连追两局压力大不大？

答案显而易见，非常大，这不用我说，你肯定也知道。但我却神奇地头脑十分清晰，大脑像是被冷水泼醒，某个尘封的画面突然鲜活起来——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我想到了我上次专程去看飞雄的比赛。

影山飞雄是一个天才，所有人都在这么说，但是我却觉得没有谁能比我看得更清晰。

我想说的是，影山飞雄的天才之处，与其说是出众的技巧，不如说是他的傻气。别人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却会果断地大步迈进。

或许是因为在与牛岛这样的体质怪物/天才对手交锋，我突然激发了埋在我心里的小天才影山飞雄：想到了就做吧，无惧失败！

哦，不对，小飞雄才做不到我这样——，毕竟我要的“傻气”其实是激发攻手原本最大的潜力的“大智慧”，目前的飞雄还做不到这样的远瞻性，也就及川大人偶尔一次愿意勉为其难地穿一次他的鞋子，转变一下思维。

在第二局的时候，我对小岩夸下海口说要向大家证明，在我的手里小岩也一样厉害这一事实。

但是小岩的所有特点，最佳击球点，起跳的节奏我都已经完全熟记于心，在大家的眼中，我们已然是最默契的存在。

我闭眼，眼前闪过从小与小岩的羁绊，只觉得如潮水般涌来：我们攒钱一起去看日本与阿根廷的排球比赛，小岩嘲笑我最初练习跳发时笨拙的动作，国中时一拳打醒执拗迷茫的我……

我的每一次进化，小岩在我身旁见证，如果我无法激发小岩的进化，那我算什么最佳二传手，算什么幼驯染？

然后我就想到了——

我的回忆中，其实充斥着许多并不“排球”的片段，你瞧，我和小岩并不是因为一起打排球才是最好的朋友，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才一起打排球。

小岩其实有很多选择的，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只能在排球场上发光的存在。他的长跑，棒球在学校都可以算是名列前茅——所以在发球出界离谱的时候我们才会调侃“全垒打”呀！（“全垒打”是棒球术语。）我的幼驯染可是全能高手。

脑海如投影器一般缓缓放送小岩投球的姿势，眼前是牛若扣球的姿势——然后我顿悟了。

运动可是相通的。

杀人棒球名不虚传。

如果让小岩联系他棒球中投球的动作，动用髋部，乃至全身的力量去扣杀，那么杀伤力一定会大幅度提升！而且动作也会更加连贯，发力方向，球路更加隐蔽！

回到比赛，我应该现在点醒小岩吗？

我们已经来到了第四局，局势其实并不乐观，牛若已经火力全开，而且白鸟泽其他的攻手也不是吃素的，我们现在打得非常吃力，让二追三不再是一个遥遥的玩笑话，而是在逐渐变得现实的可能，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在暂停的时候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小岩。

“嗯，我懂了，给我三球。”小岩给我比了一个三的姿势。

“诶？”我诧异了，“但是小岩！我还没决定要那样打呢？这都到比赛末尾了，这样冒险真的好吗？”

小岩却只是看看我，一个眼神似乎说了很多话，我不展开说，因为我怀疑里面骂我的成分很多：“因为不管怎么，你都还是会那样托球给我呀！”

啊，不愧是小岩，一眼就看穿了我在假装“犹豫“。

我不曾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过，唯独对于没做过的事情，总是追悔莫及。

少一点瞻前顾后，权衡利弊，无惧失败。

“今天的我，也相信着你哟～”我将手再次放到小岩的肩上，再次说出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体育馆穹顶的灯光白的刺眼，我站在背光处，影子铺展在小岩身上，将他的身形悄然裹进阴影之中，隐蔽在黑影之下，像是给他披上了一具盔甲，而他自己的影子，则被侧面斜射而来的光线拉扯得纤长，一路延伸至右手边——像一柄墨色长剑，剑柄正巧落在他指尖。

我想到了我的精神导师，何塞布兰科，还有他那场我和小岩现场去观看的比赛。

他用他的托球唤醒了年轻的王牌，而我需要用我的托球唤醒小岩的进化。和他一样，我不是要总是把球传给对方，而是在最恰当的时机，用最舒服的球帮助小岩一球定音。

……

“准备好和及川大人一起惊艳全场了吗？小岩。”第五局开场，我的手掌重重拍在小岩后背，不等他回应，便灵巧躲开对方抓向球衣的手，雀跃地跑回自己的站位。

说是这么说，但首球我并未传给小岩。他的后排位置，若贸然上前，正好撞上白鸟泽高三的高个副攻，这不是最佳选择。不如让他充当诱饵活动手脚，转而将球传给中路的花卷更为合适。

花卷的扣球击中了白鸟泽后排的濑见，对方没法处理这一球直接二传，故这一球可以摒除任何战术性，“弁庆”会将球垫传给牛岛。

“青空学长！”“我来！”

青空学长如离弦之箭鱼跃而出，在最后一刻堪堪将球垫起。这是个半到位球，我迅速移位，青空学长接球倒地，预示着接下来的攻防焦点将集中在我方左翼——那里正有四位攻手严阵以待，等着我的托球。

但凡观赛之人，都会惊叹于青叶城西队员间的默契配合。这种默契不仅体现在战术球的执行上，更贯穿于每一球之间的衔接与串联。我们将时间差战术运用得炉火纯青，“全县完成度最高的队伍”这一称号绝非虚名。每位队员都像精密齿轮，在赛场上环环相扣，凭借每一个细微动作，持续向对手施压。

这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我们在训练中培养的“无球意识”，即即使没有球，你也不会见到任何青叶城西的球员在球场无所适从地散步，每一个人都清楚自己在每一阶段的责任。

就像刚才，牛若的扣球，受到了我们后排所有球员的盯防，小岩，西胜队长，自由人青空学长的三人联动后摆，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马蹄形包围圈。在牛若扣球的一瞬间，所有人都预判了球的落地，并开始各司其职。

这一球在青空学长区域内，所以他上前主动抢球，与此同时，小岩和队长同时回到了助跑位置，确保了我二次击球后，左翼拥有所有的进攻点，完备的火力。

西胜学长的扣球某种程度上结合了他发球的特性，飘且滑不留手，牛若移开站位让弁庆接球，球却在接触到对方伸出的手臂的一瞬间如卸力般，滑脱飞出。不像面对牛若那力道刚猛、旋转反向的扣球时，球会高高飞出场外，西胜学长这记搓球，眨眼间便已落地。

拿下最后一局第一分，这下，轮到了我的发球局。

自1984年以来，排球改变规则，不允许发球拦网，更多来回球，以增添比赛的连续性。所以，如果排球比赛中存在绝对的进攻，那必然是拦网也无可奈何的发球！用发球拿下所有的分数！

第一球，我瞄准了底线，无触得分。第二球，我瞄准了接球稍显薄弱的濑见，果然接飞。第三球——

在最后一局比赛，最关键的时候，在最基础的接发球，被对手连续得分的感受，很窒息吧。

第三球，我一改之前大力跳发的趋势，发了一个前场球，只有牛若反应过来了，伸手稳稳地将球垫起，是一个很出色的到位球。

没关系，也正中我下怀，这下即便白鸟泽选择强行要牛若扣球，其威力也将锐减。

濑见上前托球，他并没有选择牛若，而是将球甩给了白鸟泽右翼的1号队长，想要快攻？太明显了！

“一触！”葛冈学长在前排喊道。

“我来！”队长西胜稳稳地把球垫起。

“接得好！队长！”我出声赞道，这会是一个很好下手的球，那么——

“小岩！”

我将球高高地抛起，拉开到标杆的附近，曲线柔和稳定，毫无收敛，带着肆意舒展的弧度，方便小岩选择进攻球路。

我紧盯着小岩的动作，见他三步疾跨，躯干与手臂浑然一体。恍惚间，我看到了一位出色捕手的绝妙投球姿态——以髋关节为轴带动上半身转体，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汇聚起撼动山河的力量，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他的手臂如凌厉长鞭般迅猛甩出，出手轨迹快得令人难以捕捉，就在刹那间，朝着来球狠狠击去——

这势不可挡的一击，直接粉碎了白鸟泽三人拦网。

排球重重砸在身着1号球衣的队长身上。在这股骇人的力量冲击下，对方身体瞬间失控，在空中失去平衡，最终狼狈滑倒，跌坐在地。

小岩稳稳站在对方面前，眼神沉静如水。他的身影投射下来，将对手完全笼罩其中。

“承让了。”

“青叶城西的新生王牌岩泉一直接击破了白鸟泽的，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我觉得这一击较岩泉一选手之前更加强势，出手更难以预料了呢？”解说的声音伴随着青叶城西应援队的欢呼声一起响起：“阿一阿一扣得好！阿一阿一再来一球！”

我再次和对面的牛若对视，看着对方怒视的眼神，我突然觉得就在这一瞬间，他才真正地正视我们，正视青叶城西整支队伍。

天才如你，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普通人”包围。

很快我就得到了牛岛的回答，左撇子大炮的扣球似乎并没有因为一直使用而力减，直直地从网上扣下，球顺着网坠落。会动脑的牛若？我们无法在不触网的情况下接球，白鸟泽重新赢回发球权。

我深吸一口气，向队友说道：“没关系！下一球！下一球！”

总会有下球之时，这没有任何的意外，排球是一个回合制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