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白衣女子见列风不听话,直接上手,一把握住列风的手腕,示意列忠临带路。
列风被女子柔软的纤手抓着,一时间脸上竟有些微热,不知怎么的就任她拉着走了。
列忠临不动声色往后看了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带路。
彩云关,关内有城池,名彩云城,城中设将军府邸。
列家军长年镇守此处,战时不能离开,因此当中许多人都是三两年遇到和平无战事时,才休沐一次回趟老家。
在和郡主成亲之前,列风每年都是述职时才匆匆回一趟锁云都,述完职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如果说家,或许彩云关的将军府才更像他的家。
列忠临轻车熟路在前面带路,心中觉得将军好像待这位白衣姑娘有那么点不一样。不说别的,就说任女子拉着他的手这一点,就非常破例了。
到了将军府,白衣女子让列风坐下来,伸手为列风把脉。忽然直接抬手往列风胸口处轻轻一按,列风发出一声闷哼。
白衣女子皱眉盯着他,列风又再次读懂她的所思所想:那巨蟒乃魔獒魔力所化,遭其全力一击,将军胸骨和五脏六腑没有被挤压粉碎,已是内功深厚。还逞什么强。
不知是不是错觉,列风觉得白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列风心中揪了一下,犹豫片刻试探着开口:“姑娘,可是从前认识在下?”
白衣女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失忆了?
列风顿了顿,明白她误会了,解释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四年前,姑娘可曾到过半月坡牛家村?”
白衣女子,正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布卷。闻言,摇了摇头。
列风怔怔地盯着她的侧脸,与脑海里那朦朦胧胧的影像重叠,心中怅然若失。
那晚在牛家村,他第一次冒出了也许白衣女子就是小铃铛的大胆猜测。这几日,这个想法整天不由自主地往他脑子里钻。
人就是这样。如果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就似乎无知无觉。可一旦这么想了,就会从种种蛛丝马迹里找寻符合自己推测的线索,越发觉得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儿。
可他才看到希望没几天,如今被当头浇了盆冷水。
列风兀自心潮起落,白衣女子摊开手中的小布卷,里面插着大大小小的银针。这是要为列风施针。
看列风正走神走得魂飞天外,她伸手在列风眼前晃了一晃,强行把他的神魂拉了回来。
白衣女子再次凝视列风双眸:把上衣脱了,我要为你施针。
列风闻言一顿,这男女授受不亲的,好像不太好。可是他看了一眼白衣女子纯洁无暇的眼神,也随之坦然了。心道:大夫看病,没什么好纠结的。
于是,干脆利落地脱下了上衣,露出精壮的肌肉和结实的胸膛。
白衣女子低头作观察银针状,脸上却悄悄飞过一抹绯红。
她定了定神,把杂念撵走,遂拔出银针往列风胸背几个穴位扎去。
白衣姑娘施针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转眼间列风已然被扎成了个刺猬。
其实列风连日来已觉得心口气闷疼痛,只是为了赶路,总觉得自己身体好能撑得住,没当回事儿。这会儿银针下去,感觉轻松了一些。
白衣女子向列风眨了眨眼:你今天就在府里休息,哪儿都别去了。我这段时间会在这里住下,直到你完全康复。
随后她又在怀里掏出个天青色雕花小瓷瓶,拔了木塞,倒出两粒绿豆大小的药丸。
她帮列风倒了杯温开水,让他服下,然后把小瓷瓶交给列风:一天三次,一次两粒。坚持服用,直到我说可以停药。
列风收下,点了点头,说道:“姑娘原来是医师圣手。在下多次承蒙姑娘相救,不胜感激。”
白衣女子不以为意,摆摆手,认真地看向列风:医师圣手委实不敢当,略懂皮毛而已。说到相救,就更不敢当了。即便我不出现,将军也未必落个下风。只是恰好我有要做的事。
*
既然要为列风医治伤势,白衣女子便就此在彩云关将军府住下。
列风让列忠临收拾出了一个小房间给她,在将军府的西侧,僻静清幽。
房前还带了个小小的院落。白衣姑娘对这个房间十分满意。平日里府中的将士们甚少往西侧的客人厢房走,白衣姑娘自是落得清静。
列风每日军务繁忙,可谓披星戴月。但他的伤,需得持续施针七七四十九天。
为了不耽误军务,又可以坚持治疗,白衣姑娘每天等列风晚上回府,便会过去为他施针疗伤。
有时列风忙得眼看快误了时辰还没回来,白衣女子便会亲身到军营里为他施针。施针完毕定然要提醒,别忘了服药。
久而久之,列家军们对白衣姑娘在一群糙汉的军营里自如出入,也见惯不怪了。
“姑娘,这些时日委实辛苦了。在下已感觉胸口闷痛缓解许多。”列风边说边把上衣重新穿上。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列风已经完全把白衣姑娘当成正经大夫,十分自然地在大夫面前袒胸露臂。
军中自然也是有军医的,只是魔物造成的伤,普通军医怕是不得其法。
白衣姑娘说自己只是略懂皮毛,大约是种自谦,短短十数日,列风便感觉伤势好转了许多。
再说,虽然白衣姑娘否认了列风对她身份的猜测,列风对她心中总还有诸多疑问。留下这位姑娘再观察一二,时长日久,说不定会露出端倪亦未可知。
这姑娘身上没有“叮叮当当”的铃铛声,这是与记忆中的小铃铛最大的差异处。可是,如果小铃铛把那发出声音的小饰物摘掉,没有铃铛声也属正常。
这四年来,小铃铛的身影,她身上发出的欢乐犹如动听乐曲的叮当声,是列风每每午夜梦回便要细细品味一番的,一刻未敢忘却。
他在梦里,能清晰地听到那与普通铃声不同的“叮叮当当”,手中握着他记忆深处柔软的小手,怀里紧紧抱着女孩柔软的身躯,耳畔有人对他说:“风哥哥,我会去找你的。等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思念深埋于心,不因时光流转而褪色。反而经年日久,冲刷成心中的一道烙印。
我怎么会认错人呢?列风每每看着白衣女子,总会这么想。
“姑娘,魔物为何几次三番地来袭击我?”列风把这段时间心中一直思考未果的问题问了出来。
白衣姑娘正在收拾银针小布包,抬头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将军,这个问题,我暂时还不能回答你。若时机成熟了,我自会如实告诉将军。
列风略一沉吟:“当日那名唤魔獒的魔物,曾状如颠狂地大叫‘青龙戟’。魔物说寻我寻了很长时间,我与这青龙戟有什么关系吗?可我并没有这种武器。”
白衣姑娘没想到,这前因种种,列风竟能猜出个端倪。只得再看了列风一眼:将军勿忧,安心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