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朱让对元子孝的评价并不负面,元亨却对元子孝愈发挑剔,总觉得他不够资格继承大业。
皇帝心思不定,底下就有人投其所好,撺掇着捧元子华上位,如果成功,那可是从龙之功,家族富贵荣华少不了。
果然,不久,长安日食,整整一天,天空昏暗,太阳只剩周围一圈,民间大惊,流言四起,都说是有大事要发生。
元亨把太史令叫来,问他怎么回事。
太史令道:“太阳高悬在天,就如陛下坐镇京师,太阳被遮蔽,必是有人用巫蛊诅咒陛下。此日食从临华宫开始,对应便是东边之地,陛下可派人前去搜查。”
巫蛊一说每一朝都有,每次出现都必定牵连不少无辜之人。
因此丞相王泽站出来说:“陛下,臣虽然不懂天象,听说日食多是上天警示,先帝刚继位便出现过,当时先帝降下罪己诏书,不久也就过去,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臣看,巫蛊之说,多半是传言,如果写两个字便能祸害别人,那每年怎么会有那么多案件要审理呢?”
太史令道:“臣不如王丞相懂那么多治国的道理,但论天象,王丞相也必不如臣。就是先帝继位初年,也出了北军谋反一事,不正是有人要害先帝吗?”
王泽道:“北军谋反那是年初的事,日食是年中,在谋反之后,怎么能说日食是预警?”
两人争论不下,元亨听得头疼,便让廷尉去查。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先是在周边的阳陵县发现县丞暗地诅咒朝廷重臣,把他抓捕后拷打,问出给他巫蛊的方士是长陵县人,座下弟子众多,和很多长安贵族有来往,多行诅咒之事。
廷尉又立刻把那方士逮捕,严刑拷打,连带着问出了不少人。
元亨从来对巫蛊谶纬这些东西非常相信,他最近身子又不爽利,廷尉来禀报时,他正在喝药,气得把碗砸在廷尉身上,让他继续查,查个干净,如果涉及大臣或者皇亲国戚反抗,就带着京兆尹执金吾一起上门。
这朝中安稳久了,有些人就开始用这些旁门左道,怕是盼不得他早死!
于是廷尉府又陆续查抄了万家、薛家、韩家几个在朝中颇有根基的大家族。
之后甚至查到了元亨的姐姐安邑长公主府上,安邑公主跑到太后那里哭诉,说不知道怎么有那污秽东西在,一定是有人诬陷。可有太后求情,元亨也没有作罢,直接把驸马拉出去砍了,公主废为庶人。
一时朝中人人自危。
明眼人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在,可都不敢说,说了皇帝觉得你心虚,怕被查。
终于查到了宫廷内部。
据方士交代,曾经有一位宫中打扮的粉面男子来找他要一些东西,给了他多个名条,其中就有当朝皇帝的名字。
那方士自然不敢,但忍不住重金诱惑,想着给一些不严重的巫蛊东西便罢,没想到那人第一次用了之后,不见成效,又来要,还威胁他不给的话,就把这事告诉官府。
他无奈,只好让那人带出皇帝的冬装衣物,做成一个布偶娃娃,让那人埋进宫中,每日再抄念诅咒文,不出一月,便可奏效。
按照方士的说法,他觉得宫中那是极为难进的,那人就算拿了东西,也不一定能埋到指定的地点。
廷尉按照方士给的方位确定了地点,十分纠结,因为这东西被埋在太子的东宫,这很可能是太子在诅咒皇帝早死。
如果是真的,皇帝那边废了太子便罢,如果不是,那太子登基之后,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思来想去,廷尉一边报告皇上,一边通知柳宽,两边都不得罪。
柳宽听闻之后,赶奔入东宫,连口水都顾不得喝,见元子孝出来迎接,一把拉过他,道:“太子可涉及巫蛊之事?”
元子孝答:“不曾。”
柳宽:“太子的下属宫人可有相信巫蛊之事之人?”
元子孝摇头:“孤手下没有那种人。”
柳宽:“有人往皇上那儿说太子宫中有诅咒皇上的人偶,现在要亲自带人来搜查。这巫蛊之事已经搞了几个月,牵连众多,臣本来以为只是陛下多疑,现在看来最终目的,还是在太子这里啊。这种事儿说不清,保不齐有人收买了太子宫中人,栽赃嫁祸。”
元子孝道:“孤问心无愧,父皇英明神武,就是找到了,也会查个明白的。”
怕隔墙有耳,柳宽不敢说皇帝坏话,只能道:“虽然这样说,但这几个月冤杀的人还少吗?本来以为抓几个人,应付下就过去了,现在越抓越多,连公主都不能幸免,殿下不如向皇上禀告其中冤屈,说不准陛下能发现猫腻,朝臣也会感激殿下恩德啊。”
元子孝却是摇头,柳宽着急,那边贺喜两腿抖着跑来报告,皇帝亲临,还让郭宾领了卫兵,把东宫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紧接着元亨就大步走了进来,见到贺喜就给他一脚,让他滚一边去,没根的东西。
元子孝规规矩矩行礼。
元亨让人拿出个棉布做的人偶,道:“像这种的东西,你可见过?”
元子孝瞧了两眼,道:“没有见过。”
元亨:“有人说你这东宫放了不干净的东西,你可知道?”
元子孝:“不知道。”
元亨:“那就好。郭宾,你让下面人给我把寝殿仔仔细细的搜,一点缝隙都别放过。”
郭宾和太子到底有些师徒情分,但皇帝命令,只能道一声,“殿下,得罪了。”
随即带着人前往寝殿。
一时间,寝殿传来各种喊叫声。
侍卫们赶时间,也不管瓷器瓶罐被砸,上好的绸缎被扔在地上,书籍笔墨也被翻得乱七八糟,管事的姑姑们心疼,也不敢出大气反抗。
整个后宫都知道东宫的惊变。
皇后连忙告知太后,碰巧遇见进宫看望的丞相王泽,一行人急急赶到。沈昭仪也借着怕皇帝生气的理由赶来。众人都焦急地等待。
大半个时辰过后,郭宾出来禀报,并没有找到什么人偶碎布。
皇后舒了一口气,道:“陛下,肯定是那方士胡说,太子纯孝,一直埋头苦读,怎么会和外城的人有往来?那方士居心叵测,罪不容诛。”
沈昭仪道:“是啊,陛下,这方士说太子后院中藏着东西,您一定得还太子清白。如今只搜查了寝殿,却没有搜查后院,这方士必然不服,不如让人把后院再彻底搜查一遍,好让那个方士心服口服,死后到了神仙那儿也没有理由告状。”
元亨觉得很有道理,让郭宾再去搜后院,郭宾道:“后院连着寝殿,只长了些树木,刚才臣已经搜过,没有东西。”
沈昭仪道:“当然不是再搜一遍。”
郭宾不解:“还请昭仪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