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请神保佑你赢?”
“不是,我想请神保佑夏侯荡输。”
“这有什么区别?”
“赢可以靠自己,对手输只能靠老天。”
“三当家才不会因为这种邪术输——”
“啊,射偏了!”
常柏话音刚落,夏侯荡第二箭已经射出,却是偏了半步,箭在金雕旁边擦过。
不是吧,这么灵?
常柏一脸惊讶,看向元洵,元洵一副神叨叨的样子点点头,常柏立刻夺了他树枝,把他写在地上的图案弄乱。
元洵道:“你干什么?”
常柏义正言辞:“男子汉大丈夫赢要赢得光明磊落,像你这般用邪术,赢了也不会安心!”
“我挺安心的……”
两人这边吵吵闹闹,那边卢湛勾着脖子看,心中不定,一会儿看见元洵要赢了心中一紧,一会儿看见夏侯荡要射中了也是一惊,反反复复,抓耳挠腮,甘綦无语:“你到底是站哪一边?怎么谁要赢了你都那么紧张?”
卢湛倒也坦诚:“哦,我只是想多看一会儿戏。”
甘綦:“……”
“刚才三当家两箭都没射中,你看这第三箭能中吗?”
甘綦比夏侯荡大上一旬,可以说是看着夏侯荡长大,还教过他一些基础功夫,对夏侯荡十分了解,故而卢湛有此一问。
“问这个干什么?”甘綦皱了皱眉头。
卢湛道:“我觉得三当家的箭有些变了。”
“什么意思?”
“刚才那一箭,那个角度,那个距离,如果是平时的三当家,不会射偏的。”卢湛解释道,“而且我总觉得三当家有些犹豫,好想有些烦躁,不像平时专心。哎,我也看不大出来,你跟三当家久,你说呢?”
卢湛都能看出来,甘綦自然也能看出来,怕是那个人也能看出来。
甘綦抬头望向半山腰的帐篷里坐着那人,不禁疑惑:“你到底在想什么?默许这场比赛闹剧的进行,让一个无名小子和夏侯荡在这么多人面前比试,若是输了,岂不是动摇他在堡中的威信?难道你这么相信夏侯荡的能力,料定他一定不会输?”
他想不通,但他知道夏侯荡心思已乱,若是不能即使调整心态,只怕越拖越不利。
夏侯荡自然也知道自己现下情况。
他虽然年纪轻轻,但经历过的大小战斗并不小,多少比他厉害的人都被他挑于马下,可以说他的威望,就是踩着那些老人的头一步步建立的。
他不能输给这个浑身吊儿郎当气的公子哥。
所以此刻,他必须静下心来。
他望向远方的围帐,那里他的二哥夏侯德正在看他,他不会输,他要证明给他看,他是战无不胜的夏侯荡,这一次出征,他一定要打头阵。
头顶金雕盘旋。
这是他猎过的最难的猎物。
不仅是力量或者体型,更多的是不屈的斗志。那斗志透过一双金瞳冒出来,让夏侯荡每每直视金雕时,也难以遏制的从骨子里升起一股战栗。
但他必须要想办法赢。
几轮射击下来,他已经对金雕的速度、力量、体型、声音、习惯有了很深了解,再加上他以往的经验,哪怕只是听声音,他也能知道金雕的动向。
哪怕只听声音。
金雕准备好另一轮攻击。
夏侯荡闭上眼睛。
“怎么回事,三当家困了吗?怎么把眼睛闭上了。”
“可能只是看太阳久眼睛累了,休息休息。”
“可是金雕万一趁机攻击怎么办?”
围观的人神色各异,连常柏都十分惊讶:“即便要调整心态,也不能这么大喇喇闭眼。”
“不是调整心态。”元洵望着夏侯荡,眼中更是欣赏。
“那是什么?”常柏不解。
“是为了克服恐惧。”
“克服恐惧?”卢湛听甘綦这么一说,颇为不解:“没看出来三当家有什么恐惧啊?”
“是人就会有恐惧,三当家比你大不了多少,不到二十岁。金雕不管是爪子还是鸟喙都可以把人脑袋裂开,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怕?之前之所以不用,是因为距离控制得较远,有转圜的余地,现下闭上眼,是为了靠的更近,有更多射中的机会。”甘綦道。
卢湛赞叹道:“怪不得我爹总是称赞他。我以前不服气,此时见他竟有如此胆识,不得不服。”
甘綦道:“确实如此。闭上眼睛需要勇气,也需要对自己技艺绝对的自信,这两点他都有。这一箭,他必赢。”
“可惜了,”卢湛看看远处还在休息的元洵,“这位小兄弟表现得已经很不错了。”
夏侯荡听风辩物,开始有些嘈杂,但随着心静下来,周围一切渐渐清晰,说话的声音、羊群的声音、风吹草动的声音,还有头顶不断盘旋、越来越低的金雕的声音。
它来了!
夏侯荡策马而奔,骤然后转,金雕跟着撵去,紧追不舍,一人一雕跑了一个来回,夏侯荡突然勒住缰绳,掉头转向金雕方向,驱马上前,竟是要与金雕迎面撞上。
“三当家这是想学大兄弟,撞向金雕?”毛大眼心提到嗓子眼,“但大兄弟刚才是侧着撞,他这样直直撞上去也太危险了!”
“别说话,仔细看!”常柏不觉得夏侯荡会这么莽撞。
果然,夏侯荡在和金雕距离十来丈的时候,搭箭弯弓,根据记忆中金雕身体和脑袋的大小调整箭头,瞄准金雕的身体正中,当机立断,一箭射出!
这种速度,这个距离,即便金雕想要改变方向或者用翅膀遮挡也来不及!
金雕落地,因为冲劲,双爪在地上留下长长一道印子,尘土飞扬。
“赢了吗?”卢湛焦急望着。
金雕久久没有起来,应该是被射中了。
“赢了。”甘綦道。
人群中已经有人欢呼起来,他们等了一个上午,胜利终究是他们三当家的。
众望所归。
夏侯荡睁开眼,神色却有些难看。